把背景转移到我们并未经历且逐渐淡忘的年月,似乎是严歌苓惯常的手法。《金陵十三钗》里的厚重还沉在心底,王葡萄旺盛的生命力隔着几十年的光阴穿透时空,却读到了《小姨多鹤》里难得一见的幽默及其背后命途多舛的遭遇。几年前,在艰涩的新历史主义文论中寻找文本和理论的结合点,每每失望,反思:到底什么是历史的真实,真实的历史又在哪里?《小姨多鹤》或许也给了一个合适的视角来反观由人类个性化的生存所编制的历史。严歌苓并未探究战争的合法性,因为换个极端性的说法,一切战争都有其无法无情无理的一面。所以小说的动人之处就在于饶过这个矛盾,用貌似轻巧的语言仅仅、紧紧质问我们:作为凡人的我们到底在历史中扮演什么角色?
多鹤天生的血缘、民族、国籍,后天的母语和国民性格、行为习惯、处事方式在16岁的年华已经定型,国和民的分裂让她生活在别的土壤。敌对双方此消彼长的抗衡把最平常的人逼上了求生的长途跋涉中。部分人的自杀成就了另外一部分人的生存,或许的确只有这个族群有此强大的牺牲精神和行动力量。近万字的序言埋下了让人心痛的基调。一个作家冷静、客观的叙述让我对另一个民族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是惭愧、歉疚?尽管我知道带血的语言是个虚构。老实说这样的阅读体验在严歌苓的文字里到处可见。对她作品中人物的定性,向来是要超越某些约定俗成的标准来判断的,所以角色的厚度和宽度就让作品的可读性得到了强化。
同时作为生还者和买卖的“商品”,严歌苓把那个时点上最幸运和最不幸的人雕刻在同一个角色上。也是在这种反常的矛盾中我们看到了多鹤存在的象征性意义:被历史愚弄的人恰恰创造了历史。不同于小环个人性的悲剧,多鹤是历史性的悲剧。小环强悍的作风和凌厉的生命带有积极的成分,这积极不是反对即成的生活状态,而是无条件的接受已然事实,顶多在口头层面逞强以示抗议,但这抗议软弱无力。相较之下,多鹤似乎更为平静,没有逃避、反抗,只是些许本能式的挣扎。这也解释了那三个孩子的诞生为什么给她带来了快乐,哪怕她要以小姨的身份面对亲生的孩子。只是生命前16年种下的民族记忆过于深刻,隐隐的伤痛还是在发芽过后小心的生长。用一个悲观的解读视角,多鹤在体验为人母为人妻的快乐时总有某个影子悄悄跟随她;反之,用一个乐观的视角,当她活在痛苦梦魇中时总有儿女陪伴的快乐。我愿意相信严歌苓的角度是前者。把张俭搁置在这样两个女人之间,在三者的生活中找平衡点是件难事,但他们做到了。因为本质上他们都只是默默追求安然生存的渺小个体。
抛开历史化的背景和人物的国籍、民族,把他们扩散到任意的人群中,似乎每一个我们都生活在一个自己无法掌控的世界里,由自己活出来的生活在一定程度上限制着自己。小说只是几个人的生活,可小说外是众多小百姓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04:44:08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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