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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寻常梦《一梦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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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04:4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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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是寻常梦》。书名的惆怅,封面的雅致。 所有的风花雪月,离乱悲歌,都掩埋在苍白的无情岁月中。如卷面的淡白。只有那隐于一角的梅,独立而苍凉。窥探所有浮现的喜怒哀愁,和叹息中缭绕的悲怨伤恨。

一:李煜。

诞于七夕,广额丰颡,骈齿重瞳。抓周礼上烈祖以国玺为彩物。还未记事,人生已是浓墨开篇。

无意争位,所以避开弘冀。可是命运总爱玩笑。落花有意的弘冀,从善,都只触碰了那至尊的蟠龙宝座的凤毛麟角。独无心插柳的从嘉,被生生安置在万人之上。

虽然“黄昏独倚阑”是如此落寞。只是已成定局。

当群臣叩首跪拜于殿上殿外时,他的心是不是也就这样重重地低了下来。

不再是普通的从嘉,不再是纯粹的六哥。与从善的亲密,与过去的闲散,作别。

与周蔷的数载相处,是何等恣意。一个是阆院仙葩,一个是美玉无暇。举案齐眉,琴瑟相和。十年如一日的相濡以沫。本以为可以与子偕老。可是周蔷却在小儿子仲宣死后选择“亲取元宗所赐烧槽琵琶,及平时约臂玉环,为后主别,乃沐浴妆泽,自内含玉,卒于瑶光殿。”

倾所有独爱周蔷一人,却没有想过会有独自的一天。那长长的诔文,有跃然纸上的思念哀痛回忆,是不是也有渗于纸背的叹息珠泪?他写得情难自抑,心如刀绞,那个巧笑倩兮的身影不会再出现。再浓烈的思念,再虔诚的祈祷,都换不回那个翩然远走的孤魂。

我记忆中儒雅淡泊的李煜,是柔情的,痴情的,专情的。可是事实呢?也许他不薄情,他只是无法自己的多情吧。

如同唐明皇纵然专宠梅妃数载,终拜倒杨玉环的笑靥舞姿中。

李煜亦然。如此深恋周蔷,却还是一时恍惚,“恣意怜”周薇。

是不是顶着帝王的头衔,坐拥后宫三千之后,都再无法独取一瓢呢?

佳丽无数,各自有各自的特点,各自有各自的魅力。抛不开这个,舍不得那个。

周蔷是深得他心,可周薇也很合他意。

张爱玲如此聪慧,所有男人都会在白玫瑰和红玫瑰之间犹豫不决,难以取舍。无论得了哪个,都会对舍之的,恋恋不忘。

就因为,得不到。所以,不思量,自难忘。

李煜不必有此顾虑。这样的地位及从古而至的观念,都不会让他真正专宠一人。

只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吧。

十八岁那年的初见惊艳,而后相思,携手十载。且唯一的两个儿子,都是周蔷所出。

最纯净的感情都投入到了她身上。谁也取代不了。

又或者说,他得到了周薇。所以才有了对比。

方悟,比不过。

当他被推到权力争夺的浪尖时,躲不过。

当仲宣死于因惊悸佛灯轰响时,料不及。

当周蔷决绝含玉蝉撒手归去时,留不住。

当悲痛过重欲跳井自尽追随时,死不成。

当周薇被赵光义幸且被画下时,救不了。

当宋朝来袭无奈被归为臣虏时,悔不迭。

当南唐名存实亡后不复存在时,保不全。

在一朝繁华具散成往事云烟时,在终日生活在悲伤惶恐屈辱后。他的敏感多思,是不是让他不断回想。

想若时光回溯,会不会还静读在钟山灵谷寺。会不会还与从善亲密无间。会不会能与周蔷死生契阔。会不会,还有南唐。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二:周蔷。

十九岁那年见到的俊秀少年,是此生落入眼眸的唯一。文学,历史,音律,书法,让纯净的两颗心,如此近,如此紧。哪怕闲坐中庭,春绿也不再嫌晚,蝉鸣也不再恼人,落叶也不再添伤,冬雪也不再寒凉。因为身边的这个人,是唯一心系,独此牵挂。

只是没想到。他会就此成为南唐年轻的君主。

他对她深爱。十年,都如此。所以她说:“婢子多幸,托质军门。冒宠乘华,凡十载矣。女子之荣,莫过于此。”

莫过于此。

他最多的深爱,是给了她。无人能抗衡。

只是他是君主。雨露均沾。保仪黄凤,宫人庆奴。她在担忧他的宠。她在恐慌她们的存在。她在竭力维持自己的尊。

她极力防范的那些女子,包括她,都敌不过陡然出现的那个猝不及防。

为什么偏偏是她。自己的妹妹。

恼也不是,怒也不是,怜,更不是。

为什么偏偏是那样的时刻。仲宣刚殒,自己还在重病。

她却留此“数日矣”。

无暇去思量背后的政治因素,周家的甚密心思与苦心安排。

那一刻的伤心。是炙热的烙印。永难愈合。

纵然百般爱恋,千般宠爱。又,如何?

他是君王。她是丧了子的普通母亲。

从前再默契,此刻的痛,却无法等重。

黯然神伤。从此诀别。

至此后,再看不到那些暗云涌动。再听不见宫女的私下窃语。再管不着谁的才华博得了他的欣赏。再不用理会,三人之间的,剪不断,理还乱。

在魂飞的那一刻。她会不会又见到了那个当年十八岁的明眸皓齿少女的清爽容颜,和重瞳中自己欢快跳跃的身影?

那时候。他只看见她。看见她的灵动,他们的契合。

那时候。她只看到他。不只是“见”,而是“到”。到了心里,再没有离开,成了唯一。

只是为何。她只他一个,他却有那么多?

若只如初见,会不会忒煞情多至生同衾,死同椁?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三:周薇。

姐姐成婚那年,尚且年幼,记不住事。

可是口口相传。姐姐与另一个名字,总是维系在一起。

声声相诵,个个赞口。恩爱如昔,从未减少。

他。没有见到,却已被植入了心念。

勾勒出轮廓,描画出音貌。

本以为这个人会就这样,充斥在想象中。

却居然有见到的那一刻。

仿佛这个人生来就嵌入她的生命的。

是魔障。再挥不去。

她看到了他对姐姐的深情。“药非亲尝不进,衣不解带者累夕”。

多年来,只是道听途说。此情此景,却是亲眼所见,感同身受。

她爱上的,是耳濡的他,还是目染的他?

是身为李煜的他,还是爱着姐姐的他?

是命中注定还是情难自控?

是心甘情愿还是周家安排?

总之。自“刬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在画堂南畔见面的时候起,他们的生命开始相切,而后相交,直至融合成一个圈。

她知道他是喜欢她的。他的重瞳也曾只融入她一个人的身影。

只是,他爱她。爱着那个自己永远比不上的姐姐。

她听到了他的肝肠寸断的哭声,她看到了他“哀苦骨立,杖而后起”。

通通刺向她的心。

她分不清是姐姐的离开让她更痛。还是他的深切悲痛让她更痛。

抑或是,痛上加痛。

他再难忘记她。

她再比不过她。

当后来他看着窅娘“红锦地衣随步皱”“佳人舞点金钗溜”时,他的一魄是不是回到了和姐姐一起的时光。

他迷离醉酒的眼眸中,看到的,是不是姐姐的绝艳及曼妙。

即使自己嫁与他,纳彩的白雁是用校鹅代替。

即使自己成了后,也始终只能是小周后周薇。

即使发明“帐中香”和“百花妆”,仍不及姐姐的“高髻纤裳及首翘鬓朵”衣妆和“金叶子格”游戏。

因为自己,不是如姐姐般的才女。才貌双全的美女。难与他有心灵上的共鸣。

这么多年。他只有两个儿子。都是姐姐所出。

即便共同落难。他也无法保全她。让赵光义羞辱她。

哭骂,悲伤,叫嚣。只换来他的宛转闪避。

若从头来过。

是不是宁愿他在想象中模糊,而不要在生命中清晰。

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

叹。叹。叹。

世事漫随流水,算来一梦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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