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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宫《月亮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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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04:37: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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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年代”,是二十世纪史上的一个特别时期。中国的“红卫兵”和“文化大革命”、法国的“五月风暴”、英国的摇滚乐以及美国的“嬉皮士”,都出现于此。那是一个真正的年轻人的时代,充斥着***、性乱、摇滚乐、反战与示威游行,空气里满是反逆、颠覆、放纵和动荡的气味。斯蒂芬•金在回忆性作品《亚特兰蒂斯之心》(Hearts in Atlantis)中就认为,“我想,大学永远是蜕变的时刻,是童年结束前最后一次天翻地覆;可是我怀疑,最惊天动地的大转变莫过于一九六○年代末期在大学求学的年轻人所面对的天翻地覆。”

在保罗•奥斯特的自传性小说《月宫》(Moon Palace)中,主人公马可•佛格就是在1965年进入纽约州的哥伦比亚大学就读的。1968年发生在哥伦比亚大学的学生运动,曾经是“六十年代”有名的大事件,小说里也有所提及。“那段日子对每个人来说都很难熬。记忆中那是政治混乱、公众喧哗、群情激愤、扩音器吵嚷和暴力横行的时代。1968年春,每天好像都会爆发剧烈的变动。不是在布拉格,就是在柏林;不是在巴黎,就是在纽约。越南那里有五十万驻军。总统宣布这次不再退缩。人们被暗杀。经年累月的打仗,战争规模扩大到所有念头都会被渗透污染,我知道自己无论做或不做任何事,都跟大家一样身陷其中。……同月,哥伦比亚校园变成战场,数百名学生被捕,包括梦想家济马和我。……我的故事存在于那段日子的断垣残壁里,除非明白这一点,否则我的故事毫无意义。”

“六十年代”是《月宫》的一个隐约背景。正如斯蒂芬•金回想起那段青春岁月时想到的是“亚特兰蒂斯”的虚幻一样,保罗•奥斯特首先想到则是“月亮”的无常。在《红色笔记本》中,他曾经谈到,“月亮可化身无数。月亮是神话,也是想像,爱情和疯狂。月亮同时也是一个对象,一个天体,一块悬挂在天穹中的荒无人烟的石头。当然,月亮也是一种否定、一种难以企及,一种人类对变形的渴求。与此同时,月亮也是历史,尤其是美国的历史。首先有哥伦布,然后才有西方的发现,最后才有对外层空间——作为最后的疆土的月亮的探索。但是哥伦布并不知道他发现的是美国。他以为自己航行至印度、中国了。某种意义上,《月宫》是这个误解的体现,一种将美国视作中国的企图。月亮也是一种循环往复,人类经验的重复。在《月宫》中有三个故事,每个故事最终归于同一。每代都重复着上一代的错误。所以,月亮也意味着对进步观念的一种批评。”

小说一开头就提到了故事发生的时间,“那是人类首次登陆月球的夏天。当时我还很年轻,却不相信会有什么未来。”1969年是“六十年代”的一个意味深长的节点。这一年美国成功登月,人类科技发展或者说是冷战对峙一时臻至顶峰,而也就在这一年,在地球上一个名叫伍德斯托克的地方,以“和平、反战、博爱、平等”的口号,举行了人类史上最盛大的摇滚音乐节。科技与人性,战争与和平两两对峙。但是,这些大事件大主题在小说《月宫》中充其量只是一种回声。小说中甚至借主人公之口说道,“伍德斯托克。那跟我的遭遇实在没有什么关系,我也实在不知道该作何感想。虽然那些人和我年纪相仿,但我觉得自己跟他们毫不相干,他们根本就像是站在另一个星球上的人。”显然,在激烈动荡的大时代的深处,有着更为基本的个人命运的波折和传奇。

和保罗•奥斯特的大多数小说一样,《月宫》描写了个人的孤独、身份的追寻、命运的偶然和无常。一段错进错出的爱情,两个得而复失的亲人,构成了《月宫》戏剧性的情节。就像《飘》一样,这是地道的美国式的小说和美国式的命运。读完小说,你甚至会有“《月宫》=《罗马假日》+《闻香识女人》+《肥佬教授》+《阿甘正传》”的感觉。但是,无论《月宫》是如何像那些描写“六十年代”的小说一样,显得古怪、遥远怀旧而又同实际脱节,它毕竟是真诚的。这种粗糙、坦荡和率真在保罗•奥斯特其他那些精致的散发着法国味的小说中是罕见的。可以说,《月宫》是保罗•奥斯特自己的《在路上》。小说的最后,主人公在历经爱情和亲情的幻灭后,踏上了独自旅行的路途,这是一个典型的“六十年代”的行为。但是正如月亮缺了又圆一样,失去并不是真的失去。在命运的轮回和精神的洗礼中,收获的是人生的希望与信念、自我的发现。正如小说最后所描写的场景:“我伫立在海边良久良久,等待着最后一丝阳光消失。身后的小镇正市声鼎沸,制造着世纪末熟悉的美式喧嚣。俯瞰着海岸线,我看到家家户户的灯光开始亮起,一盏接着一盏。接着月亮从山丘的后方升起。那是一轮满月,像一块燃烧的石头又圆又黄。我注视着它,直到它滑入夜空,目不转睛地看着它,直到它在黑暗中找到自己的位置。”

在保罗•奥斯特看来,“六十年代人”也许就是那种“月亮上的人”吧。不切实际,与现实背道而驰,在幻想和精神的引导下,总是试图摆脱世俗逻辑的重力,去建构一个属于自己的精神家园。而那,无疑就是保罗•奥斯特的自己的“月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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