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呢,总是第一个到场,我到了会场坐下来;因为只有我一个人,我唉声叹气、打哈欠、伸懒腰、放屁,我不知道做什么好,就在地上乱画,拔身上的毛,算自己的账目。我朝我耕地的方向眺望,心中深深眷恋着和平。”
多么活灵活现的普通农民形象啊。这是阿里斯托芬《阿卡亚人》一剧中的角色,名叫狄西奥波利。史书上关于雅典公民大会的记载缺乏生动的细节,倒是文学作品中留下来的东鳞西爪能让后人找到些“现场感”。同一个狄西奥波利告诉我们,雅典人开会总是姗姗来迟,然后互相拥挤,为了争夺前排的长凳而挤成一团——看来公民素质也不怎么高。这样的会议一般要持续六个小时,所以人们要自备干粮,阿里斯托芬在另一部戏《妇女大会》里写了一笔:“每个人来时都带着饮水袋、干面包,两只洋葱,三枚橄榄。”——嗯,这一笔很好,没有会议餐,大家也不带酒与肉,勤俭办会的典范。
除了特殊情况,会议日程由参议院决定,必须公布4天以后公民大会才能召开。在公元前5世纪,公民大会的“执行司”由执政官们组成,司长则由首席执政官担任,司长同时也就是公民大会的主持人,他下面配备一个传令官和一位秘书。为了维持秩序,另有30名检察员。每次开会前,先要举行宗教献祭仪式,主持人和牺牲品绕场一周,传令官诅咒“坏公民”,当秘书宣读完文件后,传令官向大会提问:“谁想发言”?好戏这才开场。
原则上,与会的公民都有发言权,想发言的人走上讲坛,把香桃木叶片做成的花环戴在头上,然后开始陈述自己的观点。抱歉,没有扩音设备,全靠嗓门、风度和演说技巧了。而6000听众随时都会高声表达自己的看法,嘘声,呼喊,拍巴掌跺脚,甚至更坏——吃东西、聊天、大声喧哗,根本不听你在说什么。最过分的是有人妄称神示,那么会议就会马上结束。还是在《阿卡亚人》里,剧中人风趣地说:“我反对大家继续开会讨论给色雷斯人发军饷的事,我向你们宣布神刚刚示意了:我感觉到了一滴水”。而就凭这“感觉到的一滴水”,传令官马上宣布:“请色雷斯人退场后天再来,执政官宣布大会解散。”
在如此混乱的局面下要维持一定的秩序,自然要靠一些“民众领袖”(demagogue)的作用。这些民众领袖有个人魅力、有演说技巧、有分析能力,称为“舆论领袖”可能更为合适。在他们后面或许有口才和形象没那么好的谋略家,而在大会的第一排,各派都有自己的“拉拉队”。如此看来,古代雅典还是非常“讲政治”的。
斯科特•戈登指出的:“我们很难相信由一年召开40次、每次仅有几个小时的超过6000人的公民大会来指定一般政策是有效率的。温和的理性怀疑论就能表明这种每个人都有发言权和提议权的公民大会将很快就会蜕变为暴动。”
萨托利评价说:“古希腊民主政体是一种最简陋也最粗糙的结构:它实际上是由‘发言权’组成,不允许甚至从未想到设计个‘出口’,特别是灾难性地缺少过滤器和安全阀。具体地说,古希腊的制度不能从重要信息中筛去琐碎的噪音和从长远需要中筛去眼前的一时兴致。”
在这二位“民主理论家”之前,还是麦迪逊做出的判断更为有力,在《联邦党人文集》第55 章里他说:“在众多的集会中,激情必定夺取理智的至高权威。如果每个雅典公民都是苏格拉底,每次雅典议会将都是乌合之众。”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04:30:45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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