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女凡·高-杨光素传《一本书和两个老太太》

和看其他传记不一样，我看《中国的女凡高——杨光素传》，是因为先和杨光素本人见过面，听过传闻，和作家石楠本人谈过，有过印象，再看书，感觉就很不一样了。

不过，就是没有以上因素，这本书还是好书。手头有一堆书，我原本还没想看杨光素传的，但有一晚一翻就被吸引住了。后来用了两个晚上，便把这本书很过瘾地看完了。

看到一半时，刚好那天是元宵节，我收到石楠先生的祝福短信，便随手回复她说，正在看你写的杨光素传呢。她回信问怎样？我说很好啊，放不下。她再问，能否看完后写篇书评鼓励鼓励？我说就怕写不好啊。她说只要你肯写，肯定能写好。一为老友我，更为可怜的老人杨。我期待着。老人家话说如此，我只好遵命了。

其实，刚收到石楠先生惠赐的新书时，她就给我寄了一信来，说“杨光素的身世值得同情，她的奋斗精神和对幸福的向往让我感动，才有这本书。我将她的传选进‘中国当代优秀传记作家文库’也是为了让更多的人了解她，认识她的油画艺术。她现年老体衰（78岁了），还得靠一支画笔谋生。她的身世与凡高一样，没有人理解她。她疯疯癫癫的个性，也没人能理解，可我理解她。许多真正有才华的艺术家就是疯子。我看过她原创的百余幅油画，现今很少有人能有那样功力。我非常想帮助她，想让她的油画能拍卖出好价钱，她的晚年就有靠了。可我没能力，只能请求我的朋友们帮助她。……”这信写得情真意切，我为她们的友谊而感动，更为杨光素有石楠这位知音而感慨。

大概是2005年秋吧，杨光素回来了，是画家石兰告诉我的。

石兰之结识杨光素，当然是石楠牵的线。而让石兰和石楠认识，则是我牵的线。因为她们俩一个是作家，一个是画家，可名字中都有个石字，又都是我的朋友，我自然想为她们牵线搭桥。

石兰那时的画室还在三里庵的一幢大楼上，有四十多平米，那里很热闹，很像合肥的一个文化沙龙，经常有文化人在那里聚会；两年过去了，我仍然怀念她那个画室。

就在那个画室我见到杨光素本人。还照了一张相。尔后石兰和我一起把她送回她儿子的家，就在西园附近。

杨光素个子很矮，但一身装束却很时髦，戴个大框有色镜，涂着紫色的唇膏，可惜这唇膏就像斑驳的老墙，有的地方都掉色了，她就这样闯了进来。我当时就觉得她有点怪。她话语不多，但仔细交谈起来，人还是很亲切的。据说她以着装怪异个性独特而著称。七十年代就敢在合肥的长江路上穿着奇装跳舞。一生婚姻多次。有一个儿子。可惜年少时，因杨光素痴迷于画画，把发烧的儿子给耽误了，打了过量的链霉素，导致双耳失聪。杨光素赞扬儿子很有画画天赋。可我那次没见到她儿子。媳妇倒见到了，很孝顺的样子。说到儿子的时候，杨光素就像一个亲切的老母亲。

杨光素在法国二十多年，画作屡屡获奖。她把画集给我们看了，好像还是国内出的。画家要出一本画集也不容易。全彩印，又都是好纸，价格不菲呀。因为成本太高，比文人出书难多了。杨光素选择在国内出书，估计也和成本有关。那本画集我现在还有印象，画面华美精致，漂亮极了。传记里也收了她不少画作，从印记里搜寻，很多回忆，便一点一点让我回想起来。

去年秋，我在北京见识过一位从故宫博物院出来到法国留学的女画家。和她在闲聊中了解到，虽然在法国学艺术的人很多，但要混出个样子来却很困难。大部分画家终其一生都发不了财。也很少有人能依靠画画生存的。这位故宫出来的女画家，后来就改了行，做起了广告业。回北京后，她便羡慕起那些留在国内的老同事，有养老金可安度晚年。她说哪怕是一千多元，也是月月有啊。别看她名片上名头大得吓人，可大多是不拿钱只装潢门面的。她想回头重新画画，却发现已荒废了。

杨光素走过的路，显然比这位画家要曲折得多。她从小便迷恋画画，是浙江美院解放后的首届毕业生。在国内的经历，可能艺术圈的人都有所耳闻，至少，她的怪异个性是有相当知名度的。说她很天真是好话，说她疯癫也并非全错。总而言之，是个非常人。算是个画痴吧。她借助一个特殊渠道去的法国。是法国外交部长亲自批准的，算是走了一个特殊的通道。她曾给当时的法国总统密特朗画了肖像。密特朗还给她回了信表示感谢，但却是在密特朗下台一年后才被批准去的法国。那一年她已52岁。放弃国内即将退休的教授待遇，去了后她是身无分文，又不通法语。一个土埋了半截子的小老太，身无分文去了法国，搁在一般人身上，可能吗？像我辈是肯定做不到的。既没有勇气也没有那个胆量啊。

关于她在法国画坛奋斗的故事，当然书中都写了，写得很好，已无需我在这里赘述。如果不是看了这本书，光就我和杨光素本人的短暂接触，我实在无从了解她的内心。是这本书让我走近了她。石楠关心老朋友晚景凄凉，78岁了，还要靠给人画画挣点钱过日子。杨光素说她在巴黎市中心有个四十几平米的公寓房。那是她靠一支画笔，画了十几年才买下来的。石楠去采访她时，住的就是这个地方。我记得说到石楠时，杨光素快人快语，她说石楠去她那里住了四十几天，两个小老太有时竟然也会吵架。然后她呵呵笑着。我说你们吵什么呢？原话我记不得了，好像是说，石楠是个直性子，她也是，有些小事她们俩意见相左，说来说去也会吵起来。不过，这种话竟让我听出了温馨和感动。彼此都不见外，才会吵架啊。现在石楠还在惦记着她呢，不知杨光素知道了，又该如何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