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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城堡《白色城堡之上海镜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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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04: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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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名字很红。

在他为主题的盛大研讨会上,他出席仅十分钟后旋即消失;游灵隐寺被饭局扰乱之后,他临时独自遁回上海;媒体见面会迟到之后,仅仅回答一个问题就宣告结束……

他只是一个大孩子。不错,正如你早就知道的,他就是土耳其作家2006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奥尔罕·帕慕克(Orhan Pamuk)。他的中国行藏一路早被媒体跟踪包抄,从他与小贩砍价与记者翻脸,从他的孩子气到他的神秘“女伴”,八卦一一娓娓而来,有如娱乐天皇。

托外文所与世纪文景之力,新晋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少有地拜访中国,上海更成为其中国之行的最后一站。帕慕克小说在诺贝尔体系可谓少见的“好读”,所以在全世界都不乏拥趸孺慕。

虽然冷淡通透如钱钟书,早早教导过我们要崇拜鸡蛋无须崇拜母鸡,但是好热闹喜小资的上海人怎么会放过这次机会,签售时不少人排队好几个小时,有媒体如此评价现场“从来没有一位外国作家能在书城拥有这么多忠实读者”,而他的次日演讲也吸引了陈村、孙甘露、陈子善等一干上海文化名人。

尽管帕慕克的小说形式多变,叙述诡异,但是自觉与不自觉间,他所有作品主旨几乎都指向一点:也就是传统与现代性的冲突,或者所谓东西方文化之冲突。这样的冲突不仅存在于土耳其,也几乎存在于所有非西方国家,文化身份的差异混乱必然导向再度寻求身份认同,帕慕克在演讲中指出“像土耳其这样的国家,这样的人民,在面对西方的时候,会有一种耻辱。”

瑞典文学院在获奖致词中称赞帕慕克“在探索他故乡忧郁的灵魂时发现了文明之间的冲突和交错的新象征。”而这样的“忧郁”其实就是一种“呼愁”,这是土耳其词语Huzun的音译,代表了伊斯坦布尔集体忧郁的气质,帕慕克曾经如是解释“‘呼愁’不是某个孤独之人的忧伤,而是数百万人共有的阴暗情绪。我想说明的是伊斯坦布尔整座城市的‘呼愁’”。 “伊斯坦布尔的命运就是我的命运:我依附于这个城市,只因她造就了今天的我” ,帕慕克生于斯,长于斯,写的也永远是伊斯坦布尔的故事。

古老的伊斯坦布尔处于欧洲与亚洲的交接处,一直是中东文明的中心,经历了罗马帝国和奥斯曼帝国。奥斯曼帝国瓦解后,一切似乎都变了,伊斯坦布尔几乎就是一座废墟之城,“时间几乎遗忘了伊斯坦布尔的存在。我出生的城市在她两千年的历史中从不曾如此贫穷、破败、孤立。”地理上的边缘性与传统的悠久无意间也直接导致现代性身份的迷失,昔日的帝国辉煌也成为今日不可承受之重,帕慕克的《雪》中分裂而又孤独的诗人卡成为这种多愁善感情绪的直接物化,《伊斯坦布尔》也成为他个人的心灵史,家族兴衰与城市更迭脉络一致。

“土耳其是一个文化和历史都非常悠久的城市,在这种城市里成长的人都对这个城市既爱又恨,你是怎么处理这样的感情?”这是帕慕克在上海签售时候唯一回答的问题,也许他是对的,如果能够回答这个问题,那么其他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土耳其的西化运动开始于150年以前,在帕慕克看来,西化运动在土耳其并不是由西方人强加给土耳其人,而是土耳其人自发形成的,他断言土耳其的经历可以成为见证东方和西方可以结合的事实,他甚至认为每个人应该有自由去选择他所喜欢的文化身份。

上诉帕慕克式的乐观在《白色城堡》中得到最直接的表现,这是帕慕克的第三本著作,也正此他才开始有意识地表现文化身份的现代性冲突,书中的两个主要人物威尼斯学者与土耳其占星家分别隐射了东方与西方的接触,随着情节的推进,两人从思想到行动愈加难以分辨。在故事结局,两人的身份差异在白色城堡前被轻轻抹平,如水消失在水中。联系帕慕克对于 “伪装成他人”这个主题的狂热,《白色城堡》这个富于隐喻的结局上可以附会成为东西和解同源。

帕慕克在上海遭遇的隆重礼遇,某种程度上也来自国人对身份自我认同的渴望,与其说等待一个签名,毋宁说期待一次朝拜,期待自我的迷茫能够在他那边有所解答。与伊斯坦布尔有些类似,被迫的开埠无意间成就上海这个移民城市,让她一度成为远东第一都会,在很多人眼中,这个城市在很多人眼中最吸引人的仍旧是她的旧殖民地风情,如今,她的所有荣光与困惑也仍旧全部来自于此。世代如落叶,城市成为文明最直观的景象,每一个文学大师背后都有承载自己命运归宿的城市,一如本雅明的柏林,博尔赫斯的布宜诺斯艾利斯,保罗·奥斯特的纽约。不管帕慕克们的“呼愁”与乐观如何婉转,城市的自发生命力与世俗化速度往往超乎想象,在伊斯坦布尔终于决定加入欧盟之时,上海也重新开始热切拥抱西方。

“在土耳其,奥尔罕·帕慕克等同于摇滚明星、被人追随的大师、心理医生、政论专家,土耳其的公众读他的小说,就如同在搭自己的脉搏。”有英国评论家曾经如此评价帕慕克在土耳其的流行地位,有趣的是,帕慕克并不仅仅在搭土耳其的脉搏,他在世界范围所引起的共鸣则影射了我们的集体迷茫,“呼愁”成为这个大时代的症候,西方也不例外。在签售中,帕慕克成为不少媒体长枪大炮集体拍摄对象,咔嚓咔嚓,快门声一片,而帕慕克则趁大家不提防,也掏出一个小巧的数码相机,对着记者乱拍一通。这个互相拍窥探的细节让我想到一句话:一面镜子前面的另一面镜子,伊斯坦布尔如是,抑或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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