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见你。
我记得你。
你是谁?
你害了我。
你对我真好。
我怎么会怀疑这座城市生来就适合恋爱呢?
我怎么会怀疑你天生就适合我的肉体呢?
你中了我的意。多了不起的事情。你使我高兴。
突然,何等的缓慢。
何等的温柔。
你不可能明白。
你害了我。
你对我真好。
你害了我。
你对我真好。
我有时间。
我求你了。
吞噬我吧。
把我弄得变形,直至丑陋不堪。
你为什么不这样?
在这座城市里,在今夜这个与别的夜晚何其相似的良宵,你为什么不这样?
我求你了……
[ 猛然间,画面上出现一张十分温柔女人的脸,这张脸向男人的脸伸去。]
我遇见你。
我记得你。
这座城市天生就适合恋爱。
你天生就适合我的身体。
你是谁?
你害了我。
我那时饥不择食。渴望不贞。与人通奸。撒谎骗人。但求一死。
很久以来,一直这样。
我料到,有一天你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我平静地,极其不耐烦地等待着你。
吞噬我吧,按照你的形象使我变样吧,以便在你之后,没有任何人会理解,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欲望。
我的爱,我们将单独燃烧。
黑夜将永无止境。
太阳将永不升起。
永远,总之,永远不再升起。
你害了我。
你对我真好。
我们将怀抱着满腔诚意,问心无愧地哀悼那消逝的太阳。
我们将没有别的事情要做,唯有哀悼那消逝的太阳。
时光将流逝,唯有时光流逝而去。
然而,时光也会到来。
[ 这一次,他正面朝她走来。这是最后一次。]
一天见不到他的眼睛,她就苦恼得要死。
内韦尔的小姑娘。
内韦尔轻佻的小姑娘。
只要一天碰不到他的手,她就会认为堕入情网是多么的不幸。
卑微的小姑娘。
她在内韦尔为爱情死去。
被剃光头的内韦尔小姑娘,今夜我要把你遗忘。
廉价的故事。
就象忘记他那样,从你的眼睛开始遗忘。
完全一样。
接着,就象忘记他那样,遗忘将攫取你的声音。
完全一样。
然后,就像忘记他那样,遗忘将渐渐把你全部吞没。
到那时,你将变成一只歌曲。
[夏天,将近傍晚七点时。两拨人群安静的在共和大道上交叉,想要购买东西。长发披肩的姑娘们不再做对不起祖国的事情。我想再见到内韦尔。噢,多么愚蠢。 ]
以上是我广岛之恋中我最迷恋的三个场景。
昨天晚上做完了数学模拟题,突然心血来潮的从书架上取下几本Duras的书。摆在数学卷子上,有点突兀的尴尬。
她可以是刻在胶片上的小说,也可以是放映于纸上的电影。不同的形式,同样的迷人。
十四岁时。我从这里悟出美丽的法语和爱欲。
十五岁时。我从这里感受对战争的恐惧。
十六岁时。我终于明白,日本男人不仅是日本男人。法国女人不仅是法国女人。
十七岁时。我想重温。
第一次在晓风里看这本书时是初中,那时候边看边想,真有画面感。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剧本。便去下了电影。05年上海译文翻印了Duras全集。Duras是我仰慕的女人,即使是老年她因酒精侵蚀涣散浑浊的眼神,在我看来也有独特的优雅和魅力。写作和艺术对她而言,不是一蔬一饭,而是超乎常理的疯狂和不死的欲望。正如她在广岛的扉页所书,‘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写不出,什么也说不了,真的,正是因为无能为力,才有了这部电影。’
第一次翻阅时,我在令自己动容的地方插上书签。书没翻过半,二十张书签已全部插完。在Duras的作品中,我对广岛的喜爱,甚于中国北方的情人甚至琴声如诉。
看过的黑白电影很少很少。我对只有黑白两色的画面有莫名的恐惧感。但有幸的是看过两部堪称新旧电影转折点的影片‘野草莓’和‘广岛之恋’。
第一次看时,在骡子上下载的是无字幕版。电影开始便给了尸横遍野的广岛一个长镜头,沾满灰尘血淋淋的腰,棉布表情扭曲的头颅。通过黑白画面的诠释显得更加惨不忍睹。有一瞬间的错觉,那是不是践踏中国屠杀南京30万人民的日军来处。这个地方的人民,在二战中同样是受害者。
当内韦尔的法国姑娘背负着伤痛和梦魇来到广岛。这座被二战毁灭的城市,它的历史只能重新从两颗小男孩降临的那一刻算起。一个精神毁灭的女人来到一座渴望被填充的城市。法国女人遇到日本男人,从一夜情到难以分离,他们在很可能就存在于他们枕边的原子弹的残骸以及未散尽的硝烟下开始毫无顾及的***,聊天。他们说的法语如此动听,像是美妙的诗歌,又象是爱欲的呻吟。
在距离她离开广岛还有十六个小时的时候,这座城市在原子弹的重创下的恐怖景象在她脑海中重现。她想起她在十八岁那年同一名德国士兵相恋的情景。她的记忆模糊了她眼前的实景。潜意识中,日本男人和德国士兵是同一人。内韦尔的那个因为与法西斯通奸被剃光头的小姑娘和现在在日本偷情的有夫之妇是同一人。恍惚中,她成为囚禁于记忆与遗忘边缘的囚徒。
假如你用现世的眼光来看这样的拍摄手法,那么或许你对这部电影不以为然。观看者的眼光已经被现代电影层出不穷的蝴蝶效应式和螺旋式叙事结构折磨得疲惫却越显得挑剔。然而你要知道,Hiroshima在半个世界以前在西方引起的震荡足以用惊世骇俗来形容。阿伦雷奈和Duras的合作,史无前例的将‘作家电影’的概念推向大众。它也是野草莓之后第二部优秀的意识流电影。
他说,你在广岛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有。
她说,我都看见了,都看见了。
广岛说,你在广岛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有。
内韦尔说,我都看见了,都看见了。
黑白影象随着内韦尔姑娘意识的流动从广岛到巴黎,从巴黎到广岛。从回忆到现实,从现实到回忆。那些画面无可挑剔,却又警醒。那些对白如此动听,却是对人性和欲望***裸的剖析。
那个女人开始恐惧,因为她害怕爱情的再次降临。他是法西斯,她来自内韦尔。她以为自己在剃光了头后就已经死亡,她仅仅是带着空荡荡的肉体来到空荡荡的广岛,却发现对这个日本男人的依赖不仅是一夜欢愉。她决定离开这里,离开她爱的男人。看到这里你才明白Duras的毒瘾已经在你体内发作。法国女人走上广岛深夜的街头,她在法国时的光头,她的鲜血,她破裂的嘴唇,祖国人民的辱骂扭曲着她原本徘徊的步伐,她不愿欲拒还休,不愿再苦苦纠缠。她想坚定的走向机场,每一个步伐都是在浇灭心中已开始炽热焚烧的***。她想勇敢,她想告别爱情。她记得年轻时差点因为爱情丢掉了性命。她的日本情人在后面跟着她,她知道,或者不知道。
罪恶的只是战争二字本身,而所有沦陷于侵略和被侵略的人们,都是战争的囚徒。就如广岛的废墟和内韦尔被剃光的头发和渗出血的嘴唇。
在我第三遍看到这个原本让我不解的场景时才愚钝的明白。日本男人和法国女人并非没有名字,他的名字就叫广岛。而她的名字就叫内韦尔。
广岛与内韦尔,正在并且将永远通过他们相爱。
她说,广岛。广岛。这是你的名字。
他说,这是我的名字。是的。
他说,你的名字是内韦尔。
内韦尔说,我的名字是广岛。
广岛说,内韦尔,这是我的名字。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04:15:13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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