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询睡梦中猛地睁开了眼睛,一个鲤鱼打挺,竟然直接越过睡在外侧的霍成君就站在了地上。穿着单衣,赤着脚,一把就拉开门,抬脚踹向跪在地上的宦官:“你胡言乱语什么!”
昭阳殿内的宫女、宦官黑压压早跪了一地,个个都在磕头。刘询将目光投向夏嬷嬷,眼睛里的询问下流露着隐隐的恐惧和恳求。夏嬷嬷不忍看他,垂目说:“禀奏皇上,皇后娘娘因为惊动了胎气,导致早产,不想是个逆胎位,生产困难,皇后娘娘苦苦挣扎了大半夜后,终因体力不支,母……母女俱亡,望皇上以国事为重,保重龙体,节哀顺变……”
刘询只觉得夏嬷嬷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的耳朵渐渐地什么都听不见,最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他看见周围的人有的在磕头,有的在抹眼泪,还有人跑来跑去,似乎很混乱,可他却觉得世界无比安静,静得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如擂鼓一般,越来越快,越来越大声。
似乎在下雪,身上一层一层地寒,可是不怕,只要跑到家里就有火了。那年的冬天也出奇的冷,整El里都在下雪,他没有棉袄子,只得穿一件夹衣。每日里去街上闲逛,找人斗鸡,赢些吃的,晚上兄弟们都爱往他的小破屋挤,不是他的屋子比别人的裂缝小,也不是他的屋顶比别人漏风的地方少,而是他的屋子每天晚上总有火烤。平君每日里都上山去捡柴,回来后,总会偷偷把几根最粗的柴塞到他屋檐下。
那个小丫头,见到他们一帮无赖,总是静静地让到路边。黑子们吹口哨,大声起哄地逗她,她背着藤筐,紧张地站着,鼻头被冻得红通通的,十分滑稽。袖子上几个大补丁,脚上是一双偏大的男鞋,估计是她哥哥的旧鞋,还是破的,大拇指露在外面。似乎感觉到他目光扫到了她的鞋,她涨红着脸,脚指头使劲往鞋里缩……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
眼前不是他的破屋,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可以挡住风,挡住雪,可他身上的冷却越重了。无数人迎了出来,在他脚下跪倒,有人抬着头在说话,有人低着头在哭号,可他什么都听不到。他穿过他们,向屋里奔去,经过重重的殿门,他终于看见了她。他心里一宽,雪停了,身子也是暖和的了,她不是好好地睡在那里吗?他的世界仍是安稳的
孟珏说着话,特意将小棉被包着的女婴抱过来,递给刘询,刘询不想接,孟珏却松了手,女婴跌向地上,刘询心中一痛,明知道孩子已死,却仍着急地去捞,将孩子抱进了怀里。人怀的瞬间,这个对他来说遥远而陌生的孩子,似乎没有太多联系的孩子,就立即融进了他的血脉中,他将永永远远地记住她在他怀里的样子,紧闭的眼睛,微翘的唇,粉嫩的肌肤,柔软的身体。从此后,在他的午夜梦里,总会有一个小小的女儿在徘徊,那么脆弱,那么堪怜,他却永远听不到一声“爹”。
刘询闭上了眼睛,紧紧地抱着孩子,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着。
刘询的脸色阴晴不定,一会儿青,一会儿紫,一会儿白,最后全变成了晦败。不管后面发生了什么,不管孟珏的话是真是假,早产确是因他而起。
现在他无力,也不能去追究发泄,他只是觉得冷,很冷,很冷!
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紧紧地握着许平君的手,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落着,天地间只有他一人艰难地行走着,那间不管风雪再大,却总会暖暖和和的屋子再也找不见了。
平君,你已不肯再为我去捡柴了,是吗?
老天给了缘,让他和她幼年时就相识,这个缘给得慷慨到奢侈,毗邻而居,朝夕相处,抬头不见低头见。可他觉得她像白水野菜,平凡烟火下是寻常到乏味、不起眼到轻贱,他内心深处,隐隐渴盼着的是配得起梦中雕栏玉砌的雅致绚烂,因为遥不可及所以越发渴望。他一直以为得不到的雅致绚烂才会让他念念不忘,却不知道人间烟火的平实温暖早已经刻骨铭心。
他只要轻轻一伸手,就可以毫不费力地接住老天给的“缘”,将它变作此生此世的“分”。可是他忙于在雕栏玉砌中追逐,太害怕一个不留神就会再次跌人平乏的人间烟火中,根本没精力,也不想回头去伸手。
如今的他,天涯海角,什么都可以追寻到,却唯有失落的往事再也找不到了。
可能有些跑题,这本书里肝肠寸断的情节很多,对着命运和爱人,虐到无法再虐的人物也很多,但我最喜欢的人是一个配角——许平君。
她是刘询的草根原配,也是那有名的故剑情深——糟糠之妻不下堂的由来。她的身上有浓浓的人情味和市井百姓的朴实与温暖。她能干坚强,她在人群里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手,挑着眉毛冷声问:“谁需要别人的施舍?我是做娘的人,宁可吃自己种的粥,也不愿儿子靠别人施舍的肉长大!儿子要长的不只是个头,还有脊梁骨!只要你的妻子有一双这样的手,她就能养活自己和儿子。”
后宫也好,万能女主也好,都不如她来的可爱。有缺点有软弱,自身条件并不比别人好,还处处受压制,但凭着心里的不甘,硬生生踏出自己的路。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04:11:40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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