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不少香港人來說,湯禎兆就是日本文化的入境處。他曾為日本電影、劇集、AV等出版專著,其中《AV現場》更是連銷多版。當我看到他出版自選集《全身文化人》的時候,不免馬上把它想像成一冊日本文化精讀──我錯了。
《全身文化人》把文章分為「創作人」、「足球人」、「文學人」、「電影人」及「香港人」五部分,偏偏沒有「日本人」。湯禎兆兵行險著,或許是受到版權所限,但是這種編排也有好處,它突出了作者的多重位置──他的舊作總是聚焦於日本文化,讀者很容易把他當成透明的中介,忽略其觀察角度及書寫手法。湯禎兆一直像個日本導遊,他這回要提醒我們:他自己就是風景。據說這書銷量不俗,足見湯氏的確是本地文化名勝。
「創作人」選錄了湯禎兆絕版少作《變色》的小說及散文,它們在形式實驗上的銳氣仍然刺目,而我倒偏愛溫柔潛沉的〈生病志願〉。湯禎兆自《變色》後不曾出版創作集,但他在日後各類評論中仍偶爾透出文學筆法,讓有心人探尋一番。「足球人」的評論明明最顯理論功架,撰序者梁世榮卻自言對此走馬看花,倒愛看湯禎兆在評論時說說故事。湯禎兆一向留心球迷──或受眾的角色,希望他會對讀者的私人路線不以為悖。
我最偏愛的是「香港人」中的〈what we talk about we talk about Tsz Wan Shan?〉,題目帶有黃雀在後般的自省意味,顯然與「創作人」的某些作品同一血脈。湯禎兆寫自己在慈雲山屋邨的成長經驗,比如一家人一塊串膠花弄錶帶、孩子渴望私人房間等等,固然是以小見大,動輒牽動一代人的共同回憶;更獨特的是他挖掘了一些真實得荒誕的經驗,比如他寫白粉道人跟邨民的關係,初時有如山雨欲來:「道長的電力補給站,正好在大家通往大、小方便之門的必經之路上。對於幼童及女士們,道長的存在確實造成一定的驚嚇作用。」相見日久,敵人慢慢變回鄰人:「我們的角色[……]由以前出入廁所要求兄長陪同,變成為姊妹的護花使者。有時等得無聊,與白粉道人也隨口聊起天上來;而他也老實不客氣,向我們借用衛生紙亦成習慣。」湯禎兆由此明白:看來可怕的邊緣人物,「靠嚇」而已。這就是全身文化人的生活態度:沒事,一切都是日常風景。
旅行團總是標榜讓旅客飽覽全貌,本文涉足的卻只是全身文化人的其中一面──回頭再看,想必是另一番風景。
──原載8月18日《經濟日報》,以上版本略有修訂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04:02:43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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