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书评> 正文

茨冈《茨冈的爱情》

  • 小小评论家小小评论家
  • 书评
  • 2023-03-26 03:55:32
  • 89

孔网上认识的一位朋友,知道我在找有关吉普赛人的资料,寄书时附送了一本小书,《茨冈》。

茨冈,是俄语吉普赛人的音译,是俄语地区人对吉普赛人的称呼。《茨冈》是一首普希金的长篇叙事诗,写于1824年,那时,他正在俄罗斯南方的高加索地区流放。在不少普希金的诗选中,都能看到这首诗。这本《茨冈》,却是这首诗的单行本。很小,大64开,类似于口袋书,也很薄,只有40页,定价一毛钱,是人民文学出版社1959年出版的文学小丛书系列中的一本,还带着些那个时代特有的一些东西,如口号式的丛书简介说,它能“鼓舞大家建设社会主义新生活的热情”。想了想,那个时候,恐怕全国人民都在饿着肚子吧?物质生活匮乏了,用精神食粮代替一下,也许聊胜于无吧。

诗的译者,是瞿秋白。他于1933年末开始翻译这首诗,后来因为工作离开上海,最后一部分没有能够完成。1937年曾发表在武汉时调社出版的诗歌期刊《五月》上,1939年由上海万叶书店印成单行本。195年,人民文学出版社补完未完成的译文,印发了这个单行本。

《茨冈》的情节很简单。俄罗斯贵族知识分子阿乐哥,不满生气沉沉的贵族生活,和茨冈女子真妃儿相爱,离开熟悉的环境,加入了自由的茨风游牧群。两年后,真妃儿却爱上了另一个茨冈青年。愤怒而绝望的阿乐哥,杀了这对恋人。茨冈人埋葬了真妃儿和她的恋人,“离开了那可怕的过夜的山峪,很快地全都消失在草原的远处”。只有阿乐哥,孤单地留在旷野上。

长诗大量描写了茨冈人自由自在的生活:

一大群热闹的茨冈,

沿着柏萨腊比游荡。

他们今天过夜,就在那

河上搭起破烂的篷帐。

自由自在的,还有天做他们的篷,

好快乐的过夜,他们的和平的梦……

从中,不难看出普希金对这群“文明社会之外的”茨冈人自由自在生活的歌颂。他用理想化的笔调,描写这种生活,歌颂阿乐哥和真妃儿的爱情:

现在他是个世界上的自由人,

黑眼睛的真妃儿同着他,

太阳也很快乐的照着他。

中午的阳光美丽得那么爱人

……他爱他们过夜的草堆,

爱那永久的懒惰的沉醉,

爱他们讲话的腔调,

又响亮又那么单调……

但这时,真妃儿却爱上了另一个青年茨冈:

我爱上了另外一个他,

就是死,我也爱着他。

……他比春天还新鲜,

他比夏天还热烈……

那天悄悄的晚上,我和他多么亲昵。

说起你的花白头发,我还笑得要命。

这真让人锥心。无奈之余,阿乐哥去找真妃儿的父亲倾诉苦闷。可真妃儿的父亲说,自己年轻时,也曾经深爱过一个姑娘,真妃儿的母亲。可只过了一年,她就爱上了另一个茨冈,抛下他和女儿,走了。从那以后,他自己寂寞,再也不找爱人。他告诉阿乐哥:

女人的心理,

可来得随便;你看那个天边,

远远的月亮,

自由地在逛……

谁能够指示天上一个地方,

给月亮说:再动就不行!

谁又能够对着青年的姑娘

说:爱着一个不准变心!

……谁能够拦得住爱情呢?

快乐让大家去轮流。

别说阿乐哥还深爱着真妃儿,连我这读诗的人,也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宽慰。所以,当后来阿乐哥拿起刀子,杀了正在寻欢作乐的真妃儿和她的恋人时,我心底竟然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有文学评论家说,普希金的诗歌颂了茨冈人自由的生活和高尚的道德。自由的生活是不错的,但要说高尚的道德,那要看以谁的标准来衡量。

爱情是最能体现茨冈人自由观念的生活领域之一,而在这中间,最引人注意的,就是他们对于爱情的态度。无论是梅里美笔下的卡门还是普希金笔下的真妃儿,她们在爱上唐.何塞和阿乐哥之后,分别又在短时间内移情别恋,投入他人怀抱,对她们来说,这是天经地义的。因为茨冈人说,我忠诚,但只忠诚于爱情。在她们看来,爱情就是爱情,寄托物是什么,她们是不关心的。当她爱时,对方就体现了她的全部爱情理想,而当她移情别恋时,那就说明对方已经对爱构成了损害,爱情这一只自由的鸟儿就要投生在另一个寄托物身上。

对于大多数民族来说,这都是很难接受的爱情观。但却和茨冈人自由自在的生活相得宜彰。自由,意味着没有约束,也更少责任。读《茨冈》时,一直矛盾。一方面,觉得阿乐哥真可怜,被深爱的人抛弃而且侮辱,对他的行为,虽然觉得残忍,却也理解。另一方面,却又觉得真妃儿的选择,也有她的道理。不爱了就是不爱了,虚情假意地过着同床异梦的日子,那不是茨冈人。阿乐哥不就是为此离开了他原来的世界吗?相比之下,他的爱茨冈,倒有点象叶公好龙了。

俄罗斯著名女诗人茨维塔耶娃,是普希金的崇拜者,深受普希金在《茨冈》中所宣扬的茨冈式爱情观的影响,一生不停地追求爱情:追求丈夫的同学罗泽维奇,追求里尔克、帕斯捷尔纳克、巴赫拉赫……她也留下了许多不朽的诗篇,歌颂她的爱情。最后,爱情枯竭了,她选择了自杀。

对于这样茨冈式的爱情,我想,我们只能象对待诗那样,努力去理解,去接受。其实,这样的爱情,真的能给他们带来幸福吗?也不见得。《茨冈》的结尾,普希金写道:

可是幸福也不在你们中间,

不幸的自然的儿子!

在破烂的篷帐里,

还做着苦楚的梦,

你们那游荡的庇身所

就在荒野中也逃不了不幸,

到处有命定的情欲,

那就抵抗不了命运。

阅读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