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个人在路上》
“这不是一个逞强冒险的故事,也不仅仅是某种愤世嫉俗的记述;至少这些不是出自我们的本意。这不过是带有相同志向与相同梦想的两个生命共同走过的一段路。九个月的时间里一个人可能产生许多想法,上至哲学命题,下至像要一碗汤这样的卑微愿望⋯⋯写下这些字句的人在他重新踏上阿根廷的土地的那一天就死了。我,重新整理并出版他们的那个人,已经不再是我,至少不再是从前的我⋯⋯现在,我把我自己交给你,那个曾经是我的人⋯⋯”
——埃内斯托.格瓦拉.德.拉.塞尔纳
埃内斯托在书页之始就宣布了自己的重生,他的文字让人瞬间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好奇。序言几行之间,这个在后来被人们冠以各种超脱尘世的称号的男子却表露着出人意料的平近,温和,冷静和意味深长。而任何决定阅读下去的人,可以几乎是真实地看到他像一个老朋友一样坐在面前。那个被激情和冲动灌注的青年,他的口袋里有满载而回的故事在等待着喉咙的泻述,他的眼睛里有纷杂狂乱的思绪在寻找着语言和听众。他时而激昂疾呼,时而娓娓而谈,时而幽默调侃⋯⋯他的描述准确而细致,以至于翻动书页带起的油烟和尘土刺激了我们当中有些聆听者的感觉几乎要夺门而出——如果你正同样处于这个容易被理想惊蛰而起的年龄的话。
这本薄薄的书其实不像日记,也不像回忆录。放在今天来看,更像是门户网站上一个点击率甚高的博客,彻夜埋伏争抢沙发的支持者们鼓动着博主时时更新。对于那些只知道这个剪影头像名字的人们而言,埃内斯托的这场旅行和记录是出乎预料地具有娱乐目的和喜剧精神。他文风华美,修辞多样,惯用长句同时表现他丰富的见闻和复杂的思想,对沿途景致不惜辞藻地使用大段细致的文字描述,对人和事的讲述又充满了他奇特的带有诙谐幽默的主观色彩。你甚至可以循着那些拗口陌生的地名,把这本小书看作一本非主流的南美导游手册,如果某个村镇仍然在那里,你甚至可以在书中找到埃内斯托标注的当地风俗。当然这两个骑摩托的旅者在途中的作为让这本书更像是早了一个年代的《在路上》, 埃内斯托 和他的朋友阿尔贝托在路上。他们露宿荒野的处境狼狈不堪,他们骗吃混住的伎俩令人忍俊,他们搭讪姑娘的借口狡猾风流,他们一路闹出的窘相糗事在埃内斯托那滑稽的口气记录下更是让人捧腹⋯⋯他们的身份和勾当似乎更符合在后来那些年代里被创造出来的词汇:嘻皮士,朋克,摩托党⋯⋯但他们不反叛,不破坏,不放纵,不虚度,他们的旅途有理想和拉丁美洲特有的浪漫主义在闪光。
埃内斯托.格瓦拉经常在嬉皮笑脸地回顾完他们的小恶作剧和投机取巧行为后忽然深沉地起笔写下他凝重的思考,也就是他们旅行的目的和结果——那是一些发自目睹并经历过磨难的内心中最原始形态的对人和社会的思考,没有理论教条,没有旁征博引,像诗歌一样的语言又优美又易懂,煽人心血又不会在冲动消退后留下茫然和追悔。通过他在思考的幻觉中写下的这些文字,同样的身心处境犹如灵魂附体一般占据着我:那是躺在高原荒野上的饥寒和疲惫,是因为受助和施助产生的力气和意志,是地图上说明不清的目的和使命,是开阔眼界思维后的赞叹与焦虑。我在他的日记里唯一没有读出过悔意和悲观,他们艰苦困窘的旅行居然是那么自信和快乐。
我最沉浸于埃内斯托一丝一缕回忆起的流浪旅程中的苦难和折磨,我迫切地想知道:那种被深刻描述的被刺骨的寒冷驱赶着行走在黑暗的荒原上,汗水淌在冻僵的身体上是什么感觉;那种被几乎盲眼的司机载着在临悬崖的蜿蜒山路上提心吊胆地前行,在不安和惊吓中穿过百余个瀑布后迎来山顶上的日出是什么景色;那种沿途可以求到最贫穷的人们的微薄帮助,虽不能满足饥饿和困乏却仍心燃温暖和希望是什么体会;那种被一群病人包围膜拜,被期待着呼唤着却不得不像罪犯一样惶恐沉痛离开是什么心情⋯⋯如果我知道并有所体验,或许就可以像他那样思考——这样的思考或许再也不能影响这个享乐至上的和平年代,但能造就一个人尽可能优秀的品质和灵魂。
“请记住这个二十世纪最后的征人。”——从埃内斯托成为格瓦拉再成为“切”,这个男人直到生命的尽头也没有停留下来。他的一次次出走终于被引为美谈尊为偶像并使他的头像成为这个疯狂世界中一个醒目的流行符号。但是即使“在路上”这三个字总被反复刻意提及但我们已没有人会在路上,我们的交通工具太快捷,我们的栖身场所太舒适,我们的消费口味太挑剔,我们不会请求也得不到陌生的怜悯和帮助。更重要的是多数人的冲动和念头尚未实施便折途而返。
当然我们也不必愧疚和遗憾, 我们应该记住他的全名,应该折叠收起那件印有他头像的T恤, 向这个二十四岁的青年与他的朋友开始的旅途致敬。
——“让我们面对现实,让我们忠于理想。”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03:51:40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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