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接触《我是传奇》,是来源于威尔•史密斯主演的同名电影。很多人都对电影本身提出了质疑,包括情节,包括剧本,包括远悖于原著的精神,可我依然要说,我觉得这部电影很出色,影片中末日般凄凉的气氛、人狗之间相依为命的珍贵情感,尤其是一遍遍重复的广播,都不止一次濡湿了我的双眼,让我看到了在孤独和寂寞中人性最光辉闪耀的部分。虽然英雄救世的好莱坞式影片不胜枚数,可这部电影让我心中对孤胆英雄的崇拜与敬仰霍的迸发乃至不可收拾,即使在那么惨烈的环境中,良善和希望是不倒的精神支柱……
当然,这一切还都基于我未读小说之前。小说和电影,虽然有相似的样貌轮廓,但是精神主旨是完全不同的,如果说电影让我在温暖中寻觅劣境中的一点点光亮的话,那么小说是彻底扼杀了我对人性残存的虚伪的看法。有人说悲剧是命运的一面镜子,因而才最让人痛彻心扉,才能成为经久不衰的传世之作,我想《我是传奇》恰恰就契合了这个逻辑。
乍看之下《我是传奇》试图以科学手段合理解释吸血鬼的成因。由于感染未知细菌,一种新的物种产生了:他们拥有人的外貌,却靠吸血为生,昼伏夜出,惧怕阳光、大蒜,拥有强悍的攻击力。而主人公内维尔却因种种原因体内有了抗体,对该病毒免疫,于是他成了这个世界上唯一残存的“人”,双方因为彼此的差异而展开了不懈的斗争和伤害。
(一) 孤独本身就是一种病毒
孤独这两个字,从形态来看,似乎与“狐”和“虫”相关的,因此我总是忍不住地将其内中精髓与动物相联系,故而我总说孤独隐含着一种***。
孤独是一种传染性强的病毒,它就像一颗深埋在土里的种子,只要有合适的温度,就会在不经意间萌芽,迅速将你层层缠绕。那密密的藤蔓将人紧紧箍住,那叶片的齿轮咬噬着你的肌肤,渗进你的血液骨髓,灵魂便禁锢在这个密不透风的墙壁中,兀自打转,找不到出路。小说中,主人公内维尔就是如此被孤独吞噬着,忍受着生理和心理的双重折磨。这让我想起了创世之初。神话中说,伏羲和女娲大神乃为兄妹,是人类的始祖。可在现代近亲通婚却被认为是***的道德沦丧,除了生物上科学理论之外,我想也不外乎一个有目共睹的事实:人是越来越多了,如果处于内维尔一样的境地,世界上只剩下最后一个人的时候,***都找不到对象的时候,其苦闷可想而知。政治书上说,礼仪属于上层建筑,是逐步健全的,可真是一点没有错。
那种深沉的孤独,仿佛时时会将人压垮,又犹如站在悬崖峭壁上,背后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内维尔就是在这样的黑暗中踟蹰前行,一不小心就会急剧坠落。我想他是希望这是一场噩梦的,希望一觉醒来什么都恢复原状,一切都只不过是幻象而已,但这必然只是一种奢望。于是隐藏在内心的***也在一点点萌芽壮大。
他对异种偏执的无止境残杀,与其说是一种自我保护,倒不如说是他对孤独寂寞的排遣方式。他研究了各种消灭吸血鬼的办法,并付诸实施,如果硬要将他的种种行为冠上拯救人类的美名,实在是一件令人发笑的事情。***在他的血液里燃烧,点燃了他对吸血鬼、对异类的愤恨,所以他难以遏制地摧毁这一切碍眼的事物,恨不得荡涤这些在他看来肮脏的躯体。我想,他是真的被孤独侵袭了,一点渣滓也不剩。
现代教育理论常常教导家长,孩子不能过于孤僻,要学会合群。为什么呢?因为人本身就是社会性动物,在彼此的交流接触中才能更快更好的成长,这也是社会进化带来的必然结果。可在小说中,纳维尔失去了可以交流的对象,虽有CD等音乐相陪,但终究只是不能产生新思想的死物而已。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有与孤独为伍,自己寻求生存的意义,而此时,负面的阴暗的情绪就鱼贯而入了,即使他有基本的道德观,没有了约束法则,没有了施行对象,对于异类,他还有何顾虑?
当然在此情形下,他存活了,依然拥有正常人的思维,依然表现出人的特性,依然维持着人的尊严,这不能不说是一个传奇,只是如此孤寂的传奇,我宁愿不要。
纳维尔只是一个中了很深的毒的独行者。
(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此言出自西晋江统的“徙戎论”,大家当耳熟能详。江统还说过,“戎狄志态,不与华同。”言下之意,就是这些禽兽的想法,跟我们中国人是完全不一样的。推而广之,当人类的文明与其他文明发生了冲突的时候,我们当中抱着这个信念的恐不在少数,而且一定要人类大获全胜才是皆大欢喜的结尾,可能这也是英雄式题材的源泉所在。我想说,这本小说最震撼我的恰恰就是这个别出心裁的意料之外:最后一个人被末日审判了,新的物种占领了这个世界。
小说中,内维尔始终站在了一个高高在上的位置去审视那一群有别于自己的异类:没有高智商,不能承担人类文明的延续,最关键的是,他认为他们绝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尤其是当寻找同伴的希望落空之后,内维尔更是将自己升华为救世主。在这里,他理所当然的将吸血鬼们看作了入侵者,侵占了原本属于他的东西,他的世界,他的生活……
这是很多人的心态,无论是中西之争,还是农民工与城市的融合,处处可见将其他人视为客人的主人心态。只是我想问,事实真的是如此吗?
生物进化论说,“物竞天择,适合生存”,无论那群吸血鬼是如何的恶心,如何的低能,最终他们胜利了,成为了世界的合法主人。真相大白了,原来这世道中改变的不是他,而是“人”的定义。换句话说,世界选择了吸血鬼,作为人类传奇的纳维尔却被无情的抛弃在了历史的脑后,这算不算一种绝妙的讽刺?
记得曾经看过周德东的一部恐怖小说《天惶惶地惶惶》,书中描写了一种将人类置换成动物的可怕博弈,曾经让我惊出不少冷汗。那个始作俑者说:“就像你们(人类)一直在研究猩猩一样,我也一直在考察你们这种动物的特性,智商到底有多高,还考察你们人性中的东西。在这个地球上,我选一个人,选到了你。通过你,我对人类了如指掌。”难不成人类的排他性也已经招致天怒人怨?所以才有这种恐怖的生物来挑战我们的智慧高度,让我们一一尝遍曾经加诸于他人身上的苦难?
同时,并不是所有的英雄都可以挽大厦于将倾,当人类成为世界的弱势群体的时候,我们依然能固守我们万物主宰的称号吗?荧幕上的惨烈英雄是不是也可以用负隅顽抗来形容?
社会是进步发展的,正如小说中所展示的,就连人的定义都能改变,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当某些事情脱离原先轨道,超越想象的时候,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吗?南斯拉夫作家达尼罗•基希曾说,民族主义是一种盲目的激情,有这种情绪的人不在意他的家庭、工作,他自以为知道他的人民的基本价值,他对别的民族不感兴趣,一切民族对他都是异己。他整天想的就是,如何解决时代的问题,保护民族及其声望,支持其传统,执行公共使命。纳维尔正是这样一个民族主义者,如果一定要说他是一个传奇的话,我想仅仅在于他是那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人类以及他对吸血鬼所造成的震慑,如果尝试着对这些异类也多一分理解的话,我想他将成为一个神话!
(三) 多数人的话语权
冷战时期的西方人曾将对共产主义的恐惧归结为“多数人暴政”(majority tyranny)。因为“多数人”并不一定是最理智最正确的人,而多数人一旦就某个问题达成错误的共识,这一共识却极有可能是控制性的。惯常以时代背景入手的读者也很容易联想到这部小说的时代背景,或许在作者的意识里,吸血鬼们就控制着多数的话语权,诸如在最后对纳维尔的判决上。
话语权是继政治权力、经济权力之后人类普遍使用的一种权力。人们用话语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观点、看法等,这是很自然的一件事。然而,在小说中,对纳维尔而言,拥有自己的话语权绝对是一种奢望。这对孤立在险恶环境下的个体是一种常态。更为残酷的是,无论这些个体如何努力,他们的行为总是会悄无声息地被淹没,他们永远无法得到多数人的理解乃至认同,甚至还会遭受到有意无意的横加阻挠。在这种情况下,个人意志终不免被标准化的社会秩序所吞没,进而造成一种“集体失语”。
卢梭在《社会契约论》中说:“公意和众意之间经常有着很大的差别。公意总是着眼于公共利 益,而众意则着眼于私利,它只是个体意志的总和。”因此我们实际上无法论证多少意见的叠加代表着公意,一种意见如果必须由人头数的统计来证明它的正确性,那么正确与否就没有真正的客观标准。因此我们无法证明多数人的意见远比少数人更为可信,就像小说里,即使吸血鬼们开辟了一个新的时代,可是失去了原有的文明,果真是进步吗?在多数人话语权的压力下,纳维尔告别了这个他为之奋斗的世界,是不是就印证了一种暴政?由此可知,一个好的社会政治制度应该在多数人可能形成的暴政与个体公民之间设置一个屏障性的保障制度,以保护个体权利不受来自“众意”的侵犯和剥夺。即使个体存在缺失,却依然保有其话语的权利。
可是这一点,我们做的很不够。自古至今,三人成虎,有多少人无辜命丧攸攸之口?
(四) 一切不会是庸人自扰
终究作者也只是一个人类,所以如果愿意的话,你不妨将这一切看做一个善意的提醒甚至是玩笑,可我却难以抵挡来自心灵深处的拷问,它让我深思关于人性、关于科学、关于制度等等。小说来源于现实,是现实的巨大反光镜。主人公大量的内心独白,更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发人深省的思想平台,在那里,我们可以更清晰地反观我们的现实世界,反思我们为人处世的态度与哲学。这就使得小说深具探索意味,使它最终成为一部里程碑式的科幻作品,难怪马特森这个被斯蒂芬•金称为创作之父的老头已经把该拿的奖拿了个遍。
当环境破坏的矛盾日益尖锐的时候,当生化问题日益突出的时候,当克隆技术逐渐发展的时候,我想说,也许这类科幻小说并不完全是杞人忧天、庸人自扰,所以纵观小说中主人公的命运轨迹,如果他能选择的话,我相信他希望自己并不是这个传奇!
然而,当我以为已经读懂了这个故事的时候,心中有个声音在说:不要太自以为是,就像我们曾经犯下的错误。
这,才是问题的实质.。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03:51:25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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