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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门舞集与我《He is floating on this wor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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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03:4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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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正活在这样的一个现实中,中东地区持久的混乱,美国的校园枪击案和一场足球或者篮球比赛的失利或者大胜都只能带给我们差不多的感受。在很多的时候因为自身或者外部施加的压力使得我们生活在当下却又与我们周遭的世界隔离得太远。在这样的一个社会现实里面,我们的官能,感觉,变得很钝,失去棱角。这个时候林怀民的舞蹈走进我们的视野当中,前期的激越,后期安静的极致,都带给观者心灵的震颤。或许正是因为云门成立的初衷只是给予舞者一个身体展示的空间,做能够给基层的民众看的舞蹈,因此,注重身体的感觉,是云门,或者说,是林怀民一直最在意的事情。舞蹈就是身体的语言,是身体最优美的表达方式,最直接所以能够最便捷地进入心灵。

如果说这个时代还有所谓的世家的话,林怀民应该算一个。1937年,林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这个在14岁的时候拿着自己的第一笔写小说得来的稿费学习芭蕾的少年,拥有一个当诗人的曾祖父和爷爷,在很早的时期就留学日本的父母,在哈佛和密歇根读书的叔叔们。读幼儿园的时候,受到小朋友的排斥,因为他太早熟,只愿意和老师交谈,最后以退学告终。5岁的时候,跟着爸爸妈妈看了英国的芭蕾舞剧《红菱艳》,从此喜欢上舞蹈。知识分子的父亲和母亲就像中国大多数的开明但也传统的家长一样,不反对却也不支持,只是把它单做单纯的爱好来看待。林怀民显然很清楚自己要什么,14岁初习舞蹈,只维持了两三个月的时间,父母只当是小孩心性,其实只不过是林怀民觉得台湾的老师教授的舞蹈和自己心里所向往的不一致罢了。因而就一直继续着写作,21岁的时候已经认真出了两本书,而那个时代,还是白先勇的时代,是“金大班”们的怀旧与新潮交织的时代,文学青年林怀民,大有腾空之势。

而后就去了美国留学,专业仍然与写作有关。那个时期的美国在二战之后涌入了大量世界各地的文化精英,包括舞蹈骄子,文化的内涵随着这些人一下子提升。尤其是来自俄罗斯与英国的芭蕾舞者们,带来了他们最顶尖的舞蹈,在这里,在美国,林怀民真正感受到舞蹈的魅力,真正开始痴迷。直至离开文学,全身心投入舞蹈当中,打工,应付两份学业。那一段艰难却快乐的时光让林怀民真正领悟到舞蹈是怎么一回事,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真正成为一个舞者。在《云门舞集与我》一书当中,林怀民精彩地回答了那一年选择舞蹈的原因:“跳舞是我的初恋,写作是我的妻子。结婚后,遇到老情人,旧情复发,于是舞蹈变成了我的情妇。”

26岁的林怀民回到台湾,在台北信义路的弄巷之中,在一个面馆的楼上,租用了一间25坪的公寓,和他的追随者或者说是舞蹈的追随者们,开始了云门舞集简单但是意义重大的初创时期。在北京大学的一次演讲中,林怀民这样说道:云门的舞者,第一代都是中下阶层,没有中上阶层,在家里弹钢琴的没有,当物质上没有,物质上缺乏的时候,我们拥有的只有我们的梦想以及我们的身体。所以云门就这样开始了

云门,中国最古老的舞蹈,其名来自《吕氏春秋》,舞容舞步均以失传,独留其名。林怀民曾经表示取这个名字的原因除了喜爱这个美丽的名字之外,其实更是对民国60年的台湾过度西化的一次反抗。《梦蝶》是他习舞时期的作业,一下就让老师看到了这个台湾学生的才华。回到台湾,云门的第一部作品是《白蛇传》,取材于同名京剧,还有稍后的《红楼梦》、《九歌》,他说,这是他将舞蹈“文字化”的一个时期,他不是专业的舞者出身,因而也没有那些身外的负担。他从庄子,从曹雪芹从中国的传奇当中吸取精华之物,演绎他所知道的中国。在经历过这样的一个时期后,更广阔的视角展现在他的眼前,由于身体受伤,林怀民从跳舞的人变成了编舞的人和教舞的人,书法,巫术,太极,他的舞作中充斥着大量的中国元素。后来,由于请作曲家专门为一个舞作谱曲的费用代价太高,林怀民将眼光转向了音乐的经典作品。例如在水月中他就运用了巴赫的交响乐,在欧洲,尤其是在柏林,巴赫的意义等同于《茉莉花》在中国民乐中的地位。然而他还是通过了这场考试,并且成绩优秀。中国符号在云门开始更显灵动起来,丝毫没有拘泥之感。从《梦蝶》与《薪传》等早期舞作的叙事风格到《水月》、《竹梦》、《行草》等作品愈发沉静于注重抒情的飘逸,云门更显洒脱,也似乎更能抓住中国文化的根了。我特别欣赏林怀民在一次访问当中的直言不讳,他说,“我一点也不为故宫而自豪,因为我知道那里面没有一点我自己的贡献”。迄今为止,云门已经拥有160多门舞作,一长串的名单中都是满满的中国。作为华语圈的第一个现代舞团体,云门已经成为中华文化的一个地标。

如果没有云门,林怀民也许能成为第一流的作家,然而以他的性格,可能也只能当一个孤单的写作的年轻人,中年人,老者,然后走过一辈子。如果没有林怀民,也不会有今天的云门,来自纽约时报的舞评说“从动荡的台湾历史,与一生艺术的机缘,林怀民创造了独一无二的现代舞风格与舞团。”这个来自世界中心的喝彩当然不能成为全部,但是至少在某种程度上说明了云门在今天的国际间达到一个高度。虽然,这也不是林的初衷。从这点上来说,云门与林怀民,互相成就了对方。近年来印度成为林怀民经常去的一个地方,他就穿着僧侣一半的服装,坐在恒河的边上,什么也不想,只听流水潺潺。那是经历了多少故事悲喜之后才能拥有的淡定?

冯友兰先生曾经说过,人之所以研究哲学,是为了心安理得地活着。而林怀民为了它,舞蹈。于是刹那芳华,光芒万丈。每个人生都应该有所凭借有所依靠的吧,没有26岁时决然勇敢的改变,没有云门,就没有如今辉煌的林怀民。林怀民造就了云门,云门成就了林怀民。正如凡高27岁时放弃原有的生活开始学习绘画并永远痴迷,这样的勇气,但凡拥有一点,我们的人生便大不同,对于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人生,总算没有辜负。

作为自负盈亏的民间舞蹈团,云门一路走来坎坷颇多。1988年,在过了5年多忙碌疲惫的日子后,林怀民决定放下云门,去欧洲游玩。而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财务压力。直到1991年,因为计程车司机的一句“做什么不辛苦?”的问话,让他有了重新开始的决心。2008年2月11凌晨,云门遭遇了又一次困境,他们位于八里乡的排练场所,遭遇火灾,历年来的音乐资料和舞美道具付之一炬。而后的调查却显示,这一处排练场地为非法建筑物,为了节约成本,这间400坪的练舞场地,林怀民与乡民商议了许久。近年来台湾文化圈的人心浮动,对文艺的漠视,连历尽人事的林也只能说一句: “十六年来在违章的盛夏燥热、寒冬刺骨的铁皮厂房里,欧美人觉得匪夷所思,但是在台湾却觉得‘幸福得不得了’,十分讽刺。”而之后,云门还有密集的演出与巡演计划,都是不能改变的。这是我们应该要看到的问题,这就是林怀民们遇到的理想与现实的冲突之中的尴尬。只有会做梦的人才有超越现实的能力,而现实,往往超出承受的预期。

2008年,云门35岁了,而林怀民,也已经是61岁的老人。云门舞集终究有一天必须放开手去,不可能永远是林怀民的云门。虽然他是永远的灵魂人物。对于这一点,他自己早就已经想得开,把事情一点一点下放给年轻人做,并不在意退休后突然清寂下来的时光。本质上安静内敛的人并不会因为世俗的眼光改变自己的内在吧,他就是属于那种一杯茶和很多本计划中的书就能轻易打发掉时光的那种人。只是所有的目光都会在猜测,少了林怀民的云门,还会是云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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