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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史辨自序读《〈古史辨〉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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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03:3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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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古史辨〉自序》,也许是我最温暖的阅读经验之一(另一是读鹿桥的《未央歌》)。因为与自身的处境相近,心内便存了十分的同情与敬慕;对学问一途的甘苦,多少也有点感同身受,但顾先生的抱负的宏伟与因这抱负而引发的苦痛,却是如此地深刻,令人汗颜万分。顾先生于我,真是一面明亮的镜子。

最初读到先生的宏文,是在周作人编的《新文学大系.散文卷》上。这一长文,几乎占了将近全书的三分之一篇幅,让人不得不佩服周作人的胸襟与眼光。周作人一直倡导“言志”,将新文学的源流推至“独抒性灵,不拘格套”的公安派之上,顾先生这一“修辞立其诚”的学者自述,也许刚好契合了周的为文主张。

“古史是层累地造成的,发生的次序与排列的系列正好是一个反背”,这一著名的论断,以现代解释学或福科的“知识考古学看来”,已经很好理解:所谓古史,不过是适应时势需要,由权力/话语合谋建构出来的一套统治策略而已。顾先生的意义在于发现了这一神话建构并以实证的精神打破这一神话建构。呵呵,读过先生大作后,我不再相信所谓的历史客观性。

最为感奋的,是先生的治学精神。其中最激发我的,是他自叙的“桀骜不驯”的个性---对附和深恶痛绝,绝不愿作吠声之犬,而要将自身的意志贯注学术中,表达独立属己的见解。这种无视权威的精神,真是很迎合当时轻狂的口味。支撑先生独立意志的,是他的科学实证方法,与胡适一脉相承的,所谓“有一份证据说一分话,有七分证据说七分话”,学术的标准便是“求是”、“求真”,而不论“善恶”。

顾先生自述其人格的二重性:“在一切事物上,只显得我的平庸、疲乏、急躁、慌张、优柔寡断,可以说是完全无用的;但到了研究学问的时候,我的人格便非常强固,有兴趣,有宗旨,有鉴别力,有自信力,有镇定力,有虚心和忍耐。”所以顾先生“为发展我的特长计,愿意把我的全生命倾注于学问生活之内,不在旁及它种事物”。所以顾先生痛陈学问生命中的三种最大苦痛:1,“时间的浪费和社会上对于我的不了解的责望”。2,“常识的不充足和方法的不熟练”。所引章学诚语,足见先生对于自身缺陷的深刻认识与惶恐不安,最见出一个学者的真诚。3,“我第三件痛苦是生计的艰窘”。学者之牵掣与内心之苦痛、惶惑、愿望,在这三种苦痛的陈述中披肝沥胆,多年后读来,还是历久弥新。

“诗可以兴、可以观”,顾先生之文,又何尝不如是!

2002年11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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