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子的学问,是古今中外“一等一”的大学问。
这里的“一等一”,并不是什么夸夸其谈,用门子自己的话说:“……这还了得,连这不知,(这官)怎能做的长远!”你看活脱脱的半部《官场现形记》,形形***,蝇营狗苟,也都是纠缠在这一笔糊涂帐上。而作者原定的“一百二十回”计划,到头来也被这“一等一”的大学问,折腾得心力俱疲,半部还没写完便遗恨九泉。而在现在的社会里,虽然不尽像知堂老人在几十年前所说得那样:“中国虽然有阶级,可是思想还是相同的,都是升官发财。”就是简简单单地为“稻梁”谋,也不得不考虑其中的利害关系。人活着,固然不能被一泡尿憋死,但总不能为少吃几口而活活饿死吧。
好在吃饭,不是一件很可耻的事。
就说这吃饭吧,人人都会吃,人人都能吃,不会用筷子吃的,也还可以用刀叉,甚至还可以用手抓了来吃。吃的滋味固然是美妙的,关键是你有东西吃还是没有东西吃。即使是有了东西吃,为什么有人一顿饭可以让另一个人细细地吃上一年呢?人人都有吃好喝好的愿望,而贾雨村有没有东西吃,吃得东西的好坏,关键是看他官当得是否长久?那就得从门子的这一张“护官符”开始说起。
伟大领袖毛主席在《论十大关系》里面说过,“我国过去是殖民地、半殖民地,不是帝国主义,历来受人欺负。工农业不发达,科学技术水平低,除了地大物博,人口众多,历史悠久,以及在文学上有部《红楼梦》等等以外,很多地方不如人家,骄傲不起来。”接着又说这第四回“葫芦僧乱判葫芦案”,讲四大家族的“护 官符”是全书的总纲(这是我们中学语文老师传达给我们的,当然毛主席他老人家这样说也有他的目的)。而这薄薄的一张“护官符”,其实也很简单。在我们托人办什么事的时候,总有一些好心的人也会给你提供类似的名片。而“护官符”上面的这一些人,也就是看起来不会饿肚子的一些人,至少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肚皮滚圆。而这时的贾雨村,在官场上已经摸爬滚打了一次,同时也深谙于以往在葫芦庙里肚皮不好受的那些滋味,怎么敢不把门子的这个“眼神”当回事呢?
一切也正如贾雨村自己所说,并且我自己也认为这一段话是出自于真心,“……但事关人命,蒙皇上隆恩,起复委用,实是重生再造,正当殚心竭力图报之时,岂可因私而废法?是我实不能忍为者。”作为一个还有些廉耻的孔孟之徒,内心的矛盾尽现无遗。到是门子更紧一步,轻轻地揭开了这位有些“乔张致”的府台的面子。但是何谓“面子”呢?“相时而动”乃面子也,“趋吉避凶”乃面子也,只有用银钱细细密密地贴上才方称面子也。不如此,“不但不能报效朝廷,亦且自身不保。”自身不保也就是没面子也。在这里套用很“民间”的一句话来说:“在现在社会里,衡量一个人是否有能力,就是要看他当多大官,赚多少钱。”贾雨村这时或许才发觉到,自己当年两手空空地走出葫芦庙,真正地意义,也不就是为了“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吗?
明白了就是明白了,也只有“低了半日头”,才能掂量掂量一下利弊,将往日的疑惑和不解一概肃清。从此以后,就可以轻装上阵,随心所欲,尽可能地去飞黄腾达了。抛开平儿嘴里那句“饿不死的野杂种”不论,其实贾雨村并不是一个多么讨厌的人,因为他知道在那样的一个时代里自己真正所要的是什么,这就是他干脆爽朗的地方。虽然“读书人不在黄道黑道,总以事理为要”这样的话是再也不会说了,给人留下不少唏嘘之外。用我们自己的话说,他是趟进浑水了。而在以后的日子里,“看云识天气”,顺着风向是否转舵,一切都看他自己了。
说到这里想起前不久看过一本关于死刑犯李真的书,很难相信这位一时间里遭了许多人唾骂的“河北巨贪”,尽然曾经为一个没钱雇打谷机的老农哭泣。但是流流泪又能怎么样呢?置身于一个权利游戏的旋涡里,难道你就可以眼睁睁地放弃已经拥有的一切选择自动出局吗?不仅仅“低了半日头”的他依然抵抗不了权利的诱惑。最后证明他的眼泪仅仅只是水,他到底还是出局了。
也包括葫芦庙里的那位小沙弥,他们都是现在或曾经做过“门子”的。如果不是葫芦庙里的那场大火,我想他还是会老老实实地做和尚。庙没了,又耐不住寂寞,最关键的是为了还有饭吃,便凭着自己的“小聪明”在公门里讨生活,以前的一些经历到不怎么知道,至少是见了一些世面,好歹地还拿出一张半张的“护官符”。但见过世面并不等于上得了台面,不知究里的人还真以为是“老鼠”玩“猫”呢?现在的贾雨村早已不是以前在葫芦庙门口摆地摊的贾雨村了,而是在官场上已经翻了一个大大筋斗的贾雨村。所以,门子也就为着他的聪明交了沉甸甸的一笔学费,不知佚稿里那个已经翻了好大好大筋斗的小沙弥回来又该如何了结这位故人的“恩将仇报”呢?倒是一出新鲜麻辣的好戏。
不过还有另外一位门子。倒是活活地表演了一出“老鼠玩猫”,你看从儿子那里折射回来了一点呆气的政老,就在李十儿的播弄下,粉墨登场了。
核心问题是一个“钱”字。
而这白花花的银子送上门来,他不收,不光是把手下的家人们急坏,做不成衣服装不成体面了;而那些百姓呢,似乎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当官的不收钱,认为是别有文章,“心里愿意花几个钱早早了事”。当然,这有道理可循,毕竟他是从“钟鸣鼎食、诗礼簪缨”之家出来的,比不得贾雨村这种经常饿肚子的穷儒,所以做官是一心要做好官,“不要把祖父们的功勋给抹了”。而他自己对于做官的门道,尚且“罩在黑坛子里”,却要天真地发表什么“不能和他们猫鼠同眠”的大题目,也真亏他想得出。
然而做官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李十儿的回答极妙,是为了“上和下协”。也就是说上面敲钱下面敲钱,你不敲钱那就“非我族内”,是不和谐了。由此看来这敲钱便是做官的基本定律了,用另外一种意思说,也就是《儒林外史》那位王太守上任后的“戥子声,算盘声,板子声。”现在又得添上一句极为清楚的话,“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看了政老的做官日记,不知你做何感想?
所以包龙图那样的传说能够流传几百年不衰,据我看也不完全是小老百姓们一个劲儿膜拜出来的结果。既然做官是件上好的事,那么人人都可以做了吗?如果人人做官,那轿杠子又该谁拿呢?没人抬轿,那是连和谐几乎都没有,这样的江山即使是铁打的也是穿到底了,那就得有一次大的动乱来结束这一切,然后又重建,再破坏……也就是史家们口中的“一乱一治”,无限循环了。如果你想延缓这种破坏,就得象对用久了的机器一样,时常拾掇,时常将“一部分”拾掇到包龙图的狗头铡下。而被淘汰出来的这“一部分”,其原因也有很多:有的是漠视了这种规律,有些是僭越了这种规律,还有的还有,是为了达到一种“和谐”,而不得不“请君出瓮”了。
这样看来,做官并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好的。政老最后被参,到不是不够圆滑,也不是缺少才干,而是时光顺转,现在的皇上,认起真来,“让他记着一个贾字就不好了。”由此想起有人曾经用“家史枉雪”来破解曹雪芹著书的用意,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曹雪芹的眼泪非得打完折不可,那么这“伟大”呢,就“伟大”得有些小心眼。但愿不是这样的罢。
因为这个“官”,到底是一样的,而并不是因为他姓“曹”就觉得心里特别委屈。每一次想起周星星在《审死官》里故意拉长的声音,“官,G—U—A—N呢?”那种有些不解的表情,到不是纯心让人觉得好笑,而是种不一样的思索。
其实官并不一定好笑,就象《西游记》里的猪八戒不一定好笑。当猪八戒走上漫漫取经路的时候,确实情真意切地说了一段很实在的话,到是给眼下试图在这方面深造的诸公一些新的启示。“哥呵,不是胡说,只恐一时间有些儿差池,却不是和尚误了做,老婆误了娶,两下里都耽搁了?”这里面的“差池”,如同不可测的运数,又岂是人人能有个象孙悟空那样的好臂膀可以算得准呢?所以,做官不成,那就发财;发财不成,那就做官。如果升官发财都不成,那就至少象小猪麦兜好了,不够“聪明”,不够“周润发”,不够“运气”,甚至没有鱼丸和粗面,至少依然还有梦想。
而这个梦想,就是我们自己,虽然普通一点,至少够真实。
微微感到遗憾的是现在连“官”都没有了,只有来来往往的“公仆”了。要不斟酌一下,改行再来试试?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03:33:05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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