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的营造可以有几种方式呢?
显性的或者隐性的。像炳烛而行穿过一条时光甬道,即使是用诡谲的光和扭曲的影在黑暗的幕墙上泼墨而绘,有时也抵不过一首天真童谣在蝉鸣之森里琅琅回荡的声响。
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乙一的《夏天•花火•我的尸体》都无疑是一部值得受到瞩目的作品。不关乎写作时16岁的年龄,不关乎初试啼声便得到JUMP选考委员会的强力推荐,更不关乎荣膺的非小说大奖。去掉处女作、名家推荐和所获奖项这些外在名号,而仅仅是将它作为乙一诸多作品中的一篇来看待的话,有一些光辉依然历历在目而不致受到掩埋。
关于这个故事的第一波鲜明观感是由它略具争议的标题不露声色地带出的。夏。花火。死体。极富意象性的三个词语组合在一起,编织着某种悲怆旋律的凛然前奏,第一眼便把读者带入了一场时光回溯和空间转移的未知历险当中。
《夏》充满了画面感,强烈得几近真实的画面感。或许是《寒蝉鸣泣之时》中的雏见泽在心中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而产生了不自觉带入的错觉,然而,潜心于这些文字中之后才发现,乙一笔调的细腻已然超越了动画影像而将一个盛夏中即将迎来花火大会的偏僻村落直接铺陈在读者的面前。石墙,深洞,曝晒的稻田,神社的阶梯,树枝上的秘密基地。就像大多童年记忆里都会出现的场景,熟悉到连那些轰然的蝉鸣、花草的香气,一个闭眼便能轻松忆起。
孩子们纯真又残酷的冒险就是从这里展开的。从弥生将小小的手掌覆上“我”毫无防备的脊背起,从“我”的一只花拖鞋在下坠中掉落起,从九岁少女纤弱的身体在剧烈撞击中扭曲起,一场发掘与掩盖,撕裂与伪装的游戏便由此拉开序幕。从故事的初始便被宣布了死亡的主角,用一种奇异的视角观测着幼小凶手们妄图消匿一场罪恶所作出的一系列努力。
跟随着死去的五月,我们在这冒险的一路上滋生的不仅仅是出于道德观念的探讨,更是一场不时迎接不安心跳并且不知道最终通向何处的心灵跋涉。罪行应当被揭发,还是用滴水不漏的完美藏尸将一切画上永远的句号?战战兢兢的弥生,冷静到残酷的阿健,还有处处透着神秘的绿姊姊。所有的人都被若有似无的丝线牵引着,游走在人性和童真的交界线上。
四天三夜。这是整个故事的跨度,却能让你从字里行间体会到慢慢溢出的不安。花火大会作为最后的高潮,掀起的却是一场更大阴谋的面纱一角。出乎意料的出现在石墙上的绿姊姊,把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放下的惊慌推向了更高点,曾经缔造的纯洁形象和正义寄托被毫不留情地全盘打碎,绿姊姊不再是那个会时常带来好吃冰淇淋的善意化身,此时的她,在如同光之洪水般倾泻而出的七彩花火中,「美丽、妖艳得仿佛不是这个世上的生物,正露出微笑。」
这是两场由爱而生的罪恶。詹姆斯•巴里在《彼得•潘》里写道,孩子是天真、残酷、快乐、以自我中心并且毫无心肝的。道德是后天的东西。年幼时道德尚不存在,所以邪恶也未曾诞生。孩子们会做真正残忍的事情。五月的死,和许许多多酷似阿健的男生们的神秘失踪及死亡,都是建立在如此孩童般纯真又残酷的占有欲和自我满足欲上。
故事的最后,一路升腾的悬疑终于升级为了恐惧。然而,对于这个结果,其实早早便能通过乙一无处不在的精妙伏笔而窥见一斑。冰激凌工厂仓库最最底部的地方,所有年幼的被害者们唱起竹笼眼的歌谣,在荒凉和冰冷中久久地回荡不去。又一次被乙一欺骗的我们只能再度感叹着故事巧妙的开头和惨然的结局。这段透着盎然童趣和乡土气息的歌词,那些从来不曾忘却的童年场景和夏日回忆,那份从来不曾表白却一度占据了幼小心灵的爱恋,终究只得化作一句童稚却又彻骨的追问。
周围一圈不断回响的歌声中,被蒙上眼的我,以及悄无声息出现在背后的,从来不曾想到过的人。
竹笼眼、竹笼眼
笼中的鸟儿
何时何时放大飞
黎明夜
鹤与龟,滑一跤
背面的正面
是~谁
本文由作者笔名:小小评论家 于 2023-03-26 03:20:22发表在本站,文章来源于网络,内容仅供娱乐参考,不能盲信。
本文链接: http://www.w2mh.com/show/1457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