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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林外史《说“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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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3-03-26 03: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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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明斋小识》有一个关于穷的故事。方诚斋于岁除之夕,独坐候穷。值天微雪,寒气侵人,灯火青荧,门垣寥阔。乃以破毡蒙首,研朱墨点《周易》。王在川先生造庐见之,曰:“穷得有趣。”这不由让人想起《儒林外史》里那个古貌古心的杨执中先生,“点一只蜡烛,把这炉摸了一夜,就算过了年。”这种说不出的辛酸,在外人看来,也一样“有趣”得紧。至于所谓的“贫穷,听着风声”,或者“我穷的仅仅只剩下钱了”,那些并不见得就是谎话,也不见得就是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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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不管是出自于囊中翻来翻去的羞涩,还是出自于头脑的贫瘠和浅薄,我都曾有过。以后保不定还会有,这大约是没有法子的。而孟子的“大同”和牛克斯的“共产”,到底只是一团渴望而不可及的绿洲,在特殊的人眼里看来,不乏是最廉价的***,自有其特殊的效用。少小的时候看水浒,总为着人间有这样的一片至快至乐之境而欣喜鼓呼,等到大了一些时候才发觉,梁山不过是山下那个社会一个粗劣的复制品而已。至于上山的原因有多少种,穷的原因就有多少种,在偌大的题目和关节上,到底是一笔不怎么清晰的糊涂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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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不愿说,还是不能说,到头来也只能埋汰个人的“穷”要紧。北京某位教授的“穷”也仅仅是他拿不出上百万来买一套新房子,而不能说中国教育现在怎样怎样;而东北作家洪峰上街乞讨,说穿了不过是他头脑的灵光一现,和天桥上那些捧着破瓷碗一直吆喝的人到底还是不能比,却不能说文学什么的就跟着他的屁股一路乞讨了;至于还有什么某作家卖身出书,某作家期待富婆包养,某作家又给李湘的那颗大钻石晃倒等等,这更容易让人想起那个在刻字店案板上出神的季恬逸,只觉的可笑可鄙可怜。如果真还有所谓的“文学”这两个字眼,它到底不是摇钱树,到底不是社保医保三险,到底不是情人手中倒持的玫瑰,到底不是早上流出黄油的面包。如果真还有这两个字的话,它不是写在人的脸上,而是活在人的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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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在欧洲,虽然有一个颇让人想入非非的“软饭时代”,但是文人的困顿和无出路,和中国并没有两样。若大仲马所说的有足够的钱在巴黎声色犬马的人,到底还是不多。而那些有幸在软饭时代里讨得一杯半杯“余羹”的作家,往往其伟大作品的显现,多是在连软饭都不能蹭上的时候,而卢梭不过是其中的一个罢了。至于其它,中国有文字狱,外国有宗教裁判所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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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林外史》就给我们完整地展现了这样的一群读书人,他们有的卑污,有的高洁,有的庸俗,他们渴望着自救和互救,他们在现实和理想的碰撞中无从挣扎……我相信这样的场景就算是放到现在也不会让人觉得陌生的。吊桶底的烧饼我倒是不曾吃过,但肚子饿的滋味不经意地却是体验过几次;而匡超人的那句“惟有小弟的选本,外国都是有的”,很容易让人想起前些年某人的一句口头禅,“自从我的《××》一出,“×学”便成了一门‘世界性’的学问。”至于五河县的风俗,倒和我现在的故乡有些类似,而胡屠户,彭乡绅,方盐商,唐二棒槌之流,他们也一如既往地在那条街上生活,日复一日地滋长或者损耗生命中的繁华和平淡。而书里的世界,有时竟比我们眼前的这个世界来得更加突兀更加真实,这或许是“幻想碰在现实上小钉子”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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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切都不在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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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时的吴敬梓在扬州看见本来富有的他的好朋友程晋芳这时也贫了,拉着手流泪道:“你也到了我这样地步,这境况不好过呀,怎么办?”他是深深知道肚子饿的滋味是不好受的;从““劝君莫弹食客铗,劝君莫叩富儿门,残杯冷炙有得色不如著书黄叶村”这四句诗来看,二敦算得上是雪芹的知己,至少是在饿肚子这方面;至于肚子饿的感觉,也只有在经历过一些世事后,才更清晰亦更明确。就中滋味,也仅仅是在几个有限的知己可以道之,如果像刷大字报那样一路刷过去,那种“贩”穷,到底还是不甘,也可以说是想“有所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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