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书评> 正文

最好的时光《童年往事》

  • 小小评论家小小评论家
  • 书评
  • 2023-03-26 03:02:32
  • 95

《童年往事》里,有三个地方读得比较有感觉:

“祖母不乐意的还包括住进这栋日式榻榻米的宿舍里,人们像小兽一般爬来爬去,却又买了许多竹凳子来,蹲坐在上面吃饭写字。她觉得她睡在家乡那张大床上,雕镂着吕洞宾三戏白牡丹的栏杆木床上,好像才是昨天的事。”

“他们都到庙口打陀螺,有时祖母拎着一个包袱经过街道,看见他,叫阿哈咕,同我转去大陆吧。他不要去,祖母便自己一拐一摇地走开了。一块玩的孩子闹起他,阿哈阿哈大卵巴,阿哈阿哈大卵巴,他跳起来去追随者打那个孩子,把人家推跌地地。他在凤山的外号就是如此被祖母叫出来的。”

“祖母收拾着包袱,有两件衣服,一包麻花零食,很郑重地邀阿哈陪她回大陆:‘同我转去大陆呐,阿哈咕,带你去祠堂禀告祖先考中啦啦队。这条路,一直行,行到河坝过梅江桥,就进县城,全部是黄黄的菜花田,很美。行过菜花田,弯下何屋,就是我们等的屋子咧。’”

“他跟祖母走着那条回大陆的路,在阳光很亮的旷野上,青天和地之间,空气中蒸腾着土腥和草腥,天空刮来牛粪的瘴气,一阵阵催眠他们进入浑沌。年代日远,记忆湮灭。祖母不明白何以这条路走走又断了,总也走不到,但是菜花田如海如潮的亮黄着色,她昨天才经过的,一天比一天更鲜明温柔了。有火车的鸣笛划过旷野,像黄着色划过记忆浑茫的大海,留下一条白浪,很快归于无有。”

“父亲自传里面写说,初来台湾的时候,本来计划住三四年就要回去的,所以不愿买家具,暂时只买一些竹器,竹床竹桌,打算走的时候这些东西就丢掉不要了。后来母亲想要买一架缝纫机,父亲至终不愿意,最后才决定买了罢,是一架胜家牌缝纫机。”

这几段都不算华丽,也许是因为赋了太浓的“望乡”的那种惆怅之味吧,觉得背后有很深的未说不说的话。

《童年往事》的碟几年以前就买了,但一直没看,许多的背景便也不知。今次看小说的时候,才读了两页,便感觉是侯孝贤的自传,不仅因为小说里长大以后的阿哈咕的身份是导演,还因为里面遍布的许多碎碎绵绵的细节,细小充实得不像是想像或者虚构出来的,我现在重看一遍想例举些明证却又无从下手。而开篇第一段里“祖母有句口头禅:‘前世不修,儿子做媳妇’”,又让我想起了我奶奶曾对我的唠叨:“洗碗不洗勺子,吃饭不疼婆子”。

朱天文在书后的文章里说,《童年往事》是先直接写成剧本,小说则是后来才再写的。她说侯孝贤拍摄《童年往事》时有一番辗转的经过,“他电影中的原创力,以及属于他自己的电影语言,使他置身于电影工业之中,而跳脱之外,这种素质形成侯孝贤电影的基调。”

作为导演,也得找到自己的“电影语言”。而我在朱天文的书里另一篇《我们的安安呀》里面,亦感受到以往所熟悉的她的语言风格再次扑面而来:

“那天到中影制片场送《安安的假期》剧本,淑真因前一天急性肠炎,身体很虚弱,大家便帮她把车子开回树林的家。淑真家开杂货店,住家另在一处,坤厚二男生左一声右一声、别野别野(墅)地放嘴上喊,是栋二楼洋房,斜坡路很窄下去,折转入大门,淑真下车先去启了铁栅门,让车子开进去,再倒入车库,很需要一些技术,坤厚很神气的把来漂亮做成了。房子廊下摆满盆栽,阳台短墙上峨峨独有一盆红花,也许是高处风大,也许是旷目所极唯它一株,叫人替它担心。我们走回大路搭计程车返,淑真将栅栏推上,顺势斜攀住花雕铁栏,从空隙中伸出手挥别,脸黄黄的,像小女孩,微弱一笑表示感谢。是春天,却像秋深长长的风沙吹着,我简直担心再一点阵风就会把她栏杆上吹跑了。两个男生回头跟她招手再见,因为坡路,天空显得倾高,尘埃大,成了苍灰色。我忽然害怕有一天他们的友谊会散了,没了。记取此刻,很想很想,指着空高的那盆红花为誓,我做见证,想说,为了中国电影的未来——多么空洞堂皇的名目,算了。”

当时看她的《花忆前身》时,便觉她深受张爱玲和胡兰成影响,文字里总是如此有着莫大志向、意气风发,当中又很自然地夹杂着儿女情长、或者无语苍凉式的悲怀,善于借景寓物,“桃花明月”当中又有着“诗礼江山”,就像经典的“这时候的太阳,芒花和尘埃,有着楚辞里南天之下的洪荒草味”、“‘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是只向中华民族类的江山华年私语,他才是我千古怀想不尽的恋人”这般,情怀很是辉宏。

阅读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