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制造笑料的同时 兼顾艺术之真

在制造笑料的同时

兼顾艺术之真

——观电影《西虹市首富》

电影《西虹市首富》剧照

电影《西虹市首富》海报 　　在类型片里，喜剧片向来比较难出精品，搞不好就会变得恶俗与低下，连电影工业成熟如斯的美国都鲜有佳作。在看完电影《西虹市首富》之后，在半明半暗之间还沉浸在剧情中的我，随着散场的音乐和升起的字幕，渐渐回到了现实，随着人流走出影院的时候，心中由衷地升起一股敬意，为这部披着搞笑外衣下泪点连连、看点颇多的国产喜剧片点赞鼓掌。客观地讲，《西虹市首富》算得上是一部良心佳作。

 

　　从个体命运的猎奇转向普遍人性的表达

　　《西虹市首富》改编自美国电影《布鲁斯特的百万横财》，这部早在上个世纪初就以默片形式呈现在观众面前的影片，多年来被数次翻拍。值得欣慰的是，《西》剧的主创人员并没有局限于原有经典作品所带来的窠臼，而是保留了其中经典的戏剧结构和夸张讽刺的气质，将影片本土化为我们生活中并不常见但是却富有典型性的故事，其中包括对沈腾饰演的王多鱼的身份设定、围绕财产继承的条件打造，以及周围场景的选择等，都进行了精致准确的二次设定。与此同时，李克勤的《护花使者》欢快蹦腾、暗流涌动；王力宏的《需要人陪》则温情可人、动人心弦，这些老歌在调节节奏、舒缓因为叙事带来的生硬感的同时，更使得影片增添了几分远方的诗意感，唤起了观众对过往生活的怀念与珍惜。

　　虽说《西虹市首富》故事的“内核”是外来的，但是对故事的表现方式却是东方化的，影片背后所传达的对于金钱与欲望所驱使的人生抉择，势必会引发广泛讨论并形成话题，在持续发酵后形成口口相传的社会效应，从而引发更多的人来观看影片。电影对一味追逐金钱，在欲望的驱使下近乎疯狂的人们进行了讽刺，而这种讽刺的尺度拿捏分寸相对适中，选取的事件又随处可见，从而使得故事从个体命运的猎奇转向了普遍人性的表达。

　　片中王多鱼的传奇人生是与巨额遗产有直接关系的，之前的他还是一个丙级足球队刚刚被开除的守门员，一事无成、潦倒困顿，生活极为窘迫。可是巨额财富从天而降，他突然暴富了，三个亿资产只是冰山一角，后面是三百个亿。面对巨额的财产，王多鱼曾经一度挥霍成性，奢靡无度，每天躺在大床上，身边成群结队的人曲意逢迎、笑脸相对，甚至连酒店外面草坪上的绿植都冲他挥手致敬，这时候的王多鱼做梦都能幸福地笑出声来。遭遇了这些的小城青年，将会经历怎样的命运？这无疑吊足了观众的胃口。

　　延续开心麻花的一贯风格

　　一部影片除了跌宕起伏的故事之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需要有感人至深的场面。就像乘坐旋转木马，既有不断向前加速带来的瞬间失重的眩晕与兴奋，又有周而复始旋转回环后的恍如隔世般的自顾自怜。《西虹市首富》除了展现王多鱼如过山车般的激荡人生之外，更展示了他生活中多样化的侧面。正是这些侧面的展现，才使得这个浮夸至极的人物有了一些人情味，不至于那么让人讨厌。正如电影《美人鱼》中刘轩在失去爱人后滴落的那一滴泪，《西虹市首富》中王多鱼在被巨额金钱冲昏了头脑后，唯一让人觉得可以接受的除了内心的善良之外，就是他的爱情。

　　作为被派驻到王多鱼身边的会计，来自台湾的女孩夏竹之前已经有过几次失败的工作经历，“工作过的公司最后都破产了”，这反倒成为她在这场烧钱大战中最大的资本，这个别人眼中的“黑寡妇”，在王多鱼的眼中却是一个“吉祥物”，被委以重任，两人在这个过程中慢慢产生了感情，相知相爱直到最后变为“神仙眷侣”。虽然阴谋混杂爱情的故事很俗套，但是收到的效果却很奏效。夏竹生日当晚被自己的前男友无情地打击，“渣男”不惜让她委曲求全去找王多鱼给自己的事业“融资”，恰巧此刻的王多鱼为了尽快实现花光所有钱的目标而买下全城的烟花，深夜阳台上的孤男寡女，被全城漫天夜空绽放的浪漫烟花击中，瞬间产生了某种莫名的情愫。这场戏剧情设计巧妙，既是情节发展的转折（自此之后夏竹的前男友开始参与到对男主的陷害中），又因为误会使得两人的感情迅速升温，且一个蒙在鼓里，一个装傻充愣，收到的效果极好。

　　还有最后时刻王多鱼对夏竹的营救也让人印象深刻：面对着即将到手的巨额财产，夏竹身处的“险境”是对王多鱼终极人性的拷问，是选择巨额资产泯灭良知，还是为了救人而失去继承权，事实上这次终极考验对于观众而言，也是一次自我的拷问。

　　主创在处理这场戏的时候还抖了一个包袱，除了造成王多鱼不会来的假象之外，他因为害怕而瘫坐在废弃的楼梯上失声痛哭的场景，更是充满喜感。这也是本片值得称道的地方——在夸张变形的喜剧故事背后，对人物的处理却严格从角色性格出发，遵从人物逻辑，不为了搞笑而搞笑，始终保持人物的完整和统一，在制造笑料的同时兼顾艺术之真，这也是开心麻花之前几部影片一贯风格的延续。

　　带有“间离”感的喜剧

　　作为一部标准的喜剧类型片，《西虹市首富》用了多种多样的搞笑手段来渲染气氛，制造“笑果”，在充分运用喜剧手段引人捧腹的同时，又避免了恶俗且媚俗的表现方式。

　　片中在一些搞笑手段的呈现上是比较夸张的：如堆积成山的巨额人民币、为了赢取“脂肪险”而疯狂减肥的人群、夜空中漫天飞舞的礼花、让人瞠目结舌的土豪生活、球场上被对方球员踢得满身是伤的队员、为了实现梦想而兜售理想的疯狂的人群等，但令人欣慰的是，主创并没有沉溺于这种夸张剧情中沾沾自喜，而是将其视作整部影片的趣味所在，让观众在进入剧情之后，跟着片中人物一起飘飘然，却在适当的时机让这种放肆的生活戛然而止，将观众拉回到现实生活中来。《西虹市首富》并没有因为营造喜剧效果的需要恣意夸张而失真，反而更因其有保留、有节制的表现，表达了对客观世界的理解与尊重。片中很多桥段的处理都比较含蓄，该放的时候就猛烈地放，该收的时候就节制地收，二者互为补充，相得益彰，让人在捧腹大笑之后，又被自然流露的默默温情所打动，甚至潸然泪下，余味回旋。

　　德国剧作家布莱希特在研究东方艺术尤其是中国戏曲艺术之后创立了自己的表演体系，其核心就是演员在舞台上塑造角色的时候，不仅仅要表现人物、具有信念感，同时要高于角色，做到在剧情渲染较重的段落适当保持理性，从而使角色和自我之间形成一定的距离，提醒场下的观众保持冷静，客观地看待舞台上发生的一切，最终达到远距离的审美功效。这种创作方法被后来的学界称为“间离”。如果用学术一点的语言来形容《西虹市首富》的喜剧手法的话，应该就类似于“间离”。

　　王多鱼所代表的普通的小城青年，身上具有某种普遍性，承载着对生活的不甘与梦想，但是又不得不面对残酷生活带来的无奈。可能这也是我们身边大多数年轻人都经历过的生命阶段，令人感同身受。显然，《西虹市首富》的主题是通俗易懂的，它准确地诠释了人在极端环境下的遭遇与选择，用经典的戏剧结构对主人公进行塑造，这种通俗主题的现代表达，对于这部影片而言显得充分且必要。

　　除了主人公王多鱼的人物塑造鲜明富有特点之外，影片中的其他人物，比如男二号庄强、女主角夏竹、反面角色柳建南，甚至是一干配角，大都形象鲜明，每个人的内心逻辑都较为完整。虽然从表面上看《西虹市首富》的故事很浮夸，有恶搞的成分，但是片中的人物因为具有完整且富有根基的逻辑性，使得这个故事即使表面上看起来光怪陆离，但仍旧能够令人信服。

　　如果你想在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体会人间百味，世态炎凉；如果你想在枯燥乏味的生活中找寻生命的方向；如果你厌倦了日复一日单调重复的生活，对未来失去生活的勇气与方向；如果你厌倦了都市里麻木忙碌，人情的冷漠；如果你向往浪漫长久的爱情，那么你可以去看看电影《西虹市首富》。或许它不能立刻给你答案，让你醍醐灌顶、即刻顿悟，但至少，或许在某个寒冷的冬夜，伴着路边善意的光，你会想起片中某个温暖的片段，它们以善良的名义，在人性的彼岸闪耀。正如影片片尾曲《我之所以是你》中所唱：“悲伤是一种非常普遍的情绪，抛弃也显得合理；我好像失去了力气，那个地方有令人发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