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就到家》：“重主题”的“轻表达”

　　 电影《一点就到家》讲述了三位年轻人从大城市回到云南千年古镇，搞物流、做电商、种咖啡，历经一段创业之旅，最后成功并获得认同的故事。

　　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是影片带给观众的一个重要感受，这是年轻化表达所带来的艺术效果，这一表达不仅体现在影片所讲述的是年轻人的创业故事，更在于其内部散发出来的年轻人所具有的朝气活力、奋发精神、乐观心态与不怕输的勇气。虽然一开始做快递被退货导致血本无归，但彭秀兵依然保持着乐观的心态。他说，人生还有几十年呢，即使失败也输得起。通过此事，他获得了乡亲们的信任，正是这份信任成为日后三位新时代“中国合伙人”获得成功的重要支撑。对待600万元收购合同的不同立场，导致三人关系暂时破裂，这既是一次在个体与集体之间的选择，也是一场要短期还是长期的观念之争，更看他们有没有输得起的勇气。最终，在“正确的事情与容易的事情”之间，三人选择了前者。

　　年轻化表达还在于导演对形式的处理。刘昊然、彭昱畅、尹昉，被导演许宏宇称之为有“少年气”，他们洋溢着的青春气息、帅气的形象就是人物符号对年轻化的最好诠释。纵观整体视听效果，拖拉机上的青春姿态、红色咖啡池中的嬉笑打闹、夜间酒后的魔性舞蹈、红黄蓝的色调搭配、照亮年轻人的那一抹暖阳以及豪言壮语的对白表达、节奏明快的动听音乐等都成为该片年轻化、青春气的主要呈现。

　　通过对故事情节、影像风格、动作对白等方面的处理，乡村创业题材经编导轻松化处理之后，呈现出鲜明的轻喜剧风格。作为三位男性创业者之一的魏晋北，从文化意义上来讲人设是女性化的。一句“为了生活，什么都经历过”更是让观众浮想联翩。创作者这一设计为观众主动进行意义生产留下了足够的空间，既迎合了女性观众的凝视，也满足了观众制造想象的能指的狂欢，更产生了一定的喜剧化效果。让观众笑起来的，当然不止这一点。彭秀兵让招至麾下的快递员们露一手时，后者在快镜头的处理下或上树、或练“铁砂掌”的滑稽动作让人捧腹不已，这正是对人的机械化处理所带来的结果。“这是三个英语老师讲的”，无疑呼应了陈可辛的电影《中国合伙人》，体现出后现代语境下互文性调侃所带来的幽默感。农村大叔质问妻子道：“你打扮这么美给谁看”，则可以看出作为80后的导演受周星驰无厘头喜剧的影响。对村中少年与李绍群找上门来的处理，展现出了导演运用摇镜头在一个镜头内部调度人物，从而产生喜剧性的能力。值得一提的是，严肃内容的喜剧化逆转也是该片制造喜剧效果的一种方式。魏晋北的医生在说出名言警句、村中老婆婆在怀念逛实体集市的日子之后，突然，一位喊出“哈利·波特”、一位拿出二维码，令人忍俊不禁。虽然喜剧效果达成，但是严肃的情怀也同时被消解掉了，可谓有得亦有失。

　　剪辑师出身的导演许宏宇深谙如何通过剪辑让电影更为轻快。三人在屋顶讨论去留问题时，导演省略了大量人物中间来回腾挪的过程，仅保留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以及空间对峙，以极大的跳跃性让影片节奏异常明快。当然，体现出对峙的不仅是空间关系，更是不同的观念、立场。对泡茶、冲咖啡、处理快递等情节的剪辑处理也只保留核心叙事元素，显得异常简洁、凌厉。镜头的快速运动也是让电影节奏轻快的重要手段，人物起床的几次镜头推拉处理使得本来十分平常的内容动感十足。最为突出的还是对摇镜头的运用，前面谈及的少年与李绍群的来访段落，人物在镜头摇的过程中迅速改变位移，给观众以出乎意料的感受。“祭神”一场戏，通过摇镜头恰到好处地交代了场面气氛、人物的行动轨迹以及戏剧冲突，调度精准、节奏轻快。从一开场彭秀兵奔跑着踢走鞭炮，到集市中被村民追赶，再到快递员们奔走、疾驰于乡野之间，以及魏晋北两次从山上掉下，再到片尾三人从空中腾跃而起，大量的人物运动处理是影片动感强烈、轻快的另一重要原因。此外，直视镜头的构图处理，不仅视觉造型强烈，也给人迎面而来的心理渗透感、认同感。翠绿的远山、红色的咖啡与快递服、橘黄色的晨光，以及外化三人性格心理的红、黄、蓝色彩搭配，都给人以明快的色彩感受。再加上欢快、激昂、青春与时尚的音乐元素，村寨、山谷中的各种音响，共同构成了一个轻快、田园牧歌般的乡野世界。

　　不得不指出，该片也存在一定的争议，轻易就获得成功便是其中一个方面。“人总是在正确与容易的事之间做出选择”是该片的一句重要对白，在放弃600万元合同这一容易的事之后，主人公们做出了更困难、同时也是更正确的选择，为了家乡，也为了更为长远的未来。他们成功了，但是成功得过于轻易了。通过李佳琦的一场直播便轻松获得660万元的收入，甚至改写了国产咖啡的国内市场占有份额，这一切都来得太容易了。观众只看到了结果，却看不到过程。人生的困境被理想化的方式轻松化解，如同给现实生活蒙上了一层美丽的面纱，虽然看起来很美，但未必经得起现实的推敲。此外，虽然影片讲述的是乡村创业故事，但是该片并没有将着力点放在触及农村的现实问题以及走进农民的真实内心上，与农村、农民之间还有一定的距离感。所以说，编导在表达上存在一点轻易化的倾向。当然，影片轻喜剧风格的定位以及编导的方向选择也限制了该片的更多表达可能性。

　　（作者系山东艺术学院传媒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