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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的离别》:电影与现实的再一次渐近

  电影《第一次的离别》由王丽娜执导、诗人秦晓宇监制,讲述了生活在新疆沙雅的艾萨、凯丽和凯丽的弟弟成长过程中的烦恼和忧愁——面对生活中一次又一次的变故和生命中的离别,他们对家人和故乡的依恋之情。

  “电影是现实的渐近线”,影片《第一次的离别》重新诠释了电影与现实的关系,将电影与现实的距离再一次拉近,又适时地远离,为“渐近线”这一模糊地带做出了新的叙述和尝试,以记录的姿态重现现实,以设置戏剧冲突的方式重构现实。从而建构了电影与现实的同一空间,影片不仅仅局限在拍摄手法的纪实,更是表现在对人物行动和人物背景的视觉呈现和逻辑叙述的统一中。

  艾萨和凯丽有关“第一次的离别”的人生经验成为影片叙述潜在的戏剧冲突,他们为何离别,又在离别什么?艾萨生活在一个穷苦的家庭中,妈妈又聋又哑,时常发疯般地离家,这成为艾萨童年最大的苦恼,也是艾萨父亲无力承担的责任,他只能将妻子送往养老院。于是,艾萨与母亲离别了。相比于艾萨母亲曾经的走丢,艾萨不顾一切地在夜色中寻找妈妈,镜头中成片的没有尽头的黑和不稳定的镜头画面表现了艾萨内心的害怕与担忧,可是当母亲被送进养老院,艾萨与母亲不在一起生活了,他却只能默默承受这无可奈何的别离。艾萨生活中的冲突也就渐渐被搁浅在日常生活的细枝末节中,无法忍受离别,拒绝离别的底色时常映照在艾萨的生活里。影片结尾处艾萨在白雪茫茫中寻找丢失的小羊,镜头同样是不稳定的,随着艾萨找寻的身影高低起伏,可是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终究变成了天地间辽阔的白,别离的色彩变了,艾萨还是学会了“别离”这堂课。

  同样,对于艾萨的好朋友凯丽来说,凯丽身着一条红色的裙子出场,她热烈,充满野性,宛如生命力极其旺盛的沙漠之花。凯丽生活在一个和谐的家庭中,有可爱的弟弟,有爷爷,还有竭尽全力营造幸福的父母亲。但是凯丽为了提高成绩而离开故乡去县城上学,凯丽离别了朋友,离别了小羊,更离别了故乡。同艾萨一家形成对比的凯丽一家是影片的另一条叙述线,而这一戏剧冲突伴随着凯丽一家的搬家而自然而然地解决,留下的只有凯丽对故乡无声深情地回眸。

  与影片中不断被设置和弱化的戏剧冲突相适应的是影片形式和内容的纪实特质,影片所表现的现实生活更具厚重感和质感。影片创作历经4年,其中含有半年的田野调查,一年时间去跟踪拍摄演员(电影中的人物皆是真实人物),积累纪录片的素材,而此次纪录片的拍摄和调研促成电影《第一次的离别》的剧本构思,最后经过两年的拍摄和后期制作成就了这部影片。可以说,创作者是从纪录片进入影像的世界,走进电影艺术创作的空间,这就决定了影像的记录性与叙述的戏剧性之间的关系,它打破了线性叙事的规约,着力用电影语言讲述现实生活,找到了电影通向现实的曲径通幽处。

  拍摄手法在纪实之外,还对人物的背景做出诗意化的处理,这主要体现在影片的视觉呈现上。正如影片的第一镜,广角镜头中枝叶繁茂的树木,延展出没有边界的绿色,羊群发出咩咩的声音,艾萨从远处走来,被包裹在一片自然生机中。突出与放大的景色下,人物是渺小的,有时小小的艾萨、凯丽和凯丽的弟弟是站在千年胡杨树上的三个小小的人儿,有时三人又是阳光下茫茫沙漠中的剪影,凯丽的弟弟在沙漠中翻滚着前进,似与沙漠融为一体,这大自然与天真烂漫、自由自在的孩童极尽和谐之美、平衡之美。而在大与小、静与动、明与暗之间构成了南疆的奇观景色,也构成“我”关于故乡的甜蜜的梦。“我”是沉浸于景色中的艾萨和凯丽,“我”也是长大后无比怀念这一美梦的无数的“艾萨”和“凯丽”们,对他们来说这梦是儿时的,是遥远的,只记得当时天地之间的辽阔,而忘记“我”的存在,“我”永远是渺小的。此刻、儿时、成年、故乡、现实与梦幻对应了不同的人称和时态,由此营造出的诗意化成绵延不断的情思,诗意的品格便调和了现实的残酷和***,更接近了现实的温暖。

  其次,以记录性的画面取代戏剧冲突的爆发。在艾萨的母亲“离家出走”后,艾萨和哥哥花费一番力气还是没有找到母亲,两人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在艾萨的哥哥准备离家上大学时,艾萨和哥哥帮妈妈梳头,毫无声响;在艾萨的父亲与亲戚们商量将妻子送往养老院时,众人沉默不语。可以说,在电影人物情绪的爆点处,镜头以旁观的姿态记录着一切,远远地观望着正在经历离别的人们,无论是大人还是孩子,全景或中近景中的他们沉默了,画面时而静止,或者镜头只是移过人们满是皱纹的面庞,让人物的情绪缓缓流淌,那是时间的模样、生命的细节。如果说,这部影片是以儿童的视角观察现实,但又不能完全划分孩子与成年人的界线,因为他们时常露出相同的模样。

  可以说,再现生活的真实感,表现现实的冲突性成为影片建构电影与现实的表述方式,两者在视觉呈现上营造了诗意的氛围,在叙事逻辑中的克制和含蓄表达,用生活的细节连缀人物的行动,构成现实的肌理,从而实现了电影与现实的再一次渐近:在对生活的真实与虚构的取舍之间,透视了生命的微妙和真谛、生命的自然而然。就像艾萨的母亲,因被沙漠中的毒蜘蛛咬了一口而生病,这是自然的难以避免的伤痛,更是生命必须经历的生老病死、酸甜苦辣的自然状态。

  影片《第一次的离别》无疑回应了当下疫情之下的现实,电影需要久别后的温暖回归——触碰现实的痛点,但不应忘怀现实的诗意和浪漫,这份温暖会给人以希望和思考的空间。不能忽视的是,《第一次的离别》中以南疆奇观的自然风貌,独具地域特色的风土人情以及维吾尔语的呈现构成观影时的陌生化,生发无穷魅力,并以生活的细节描摹情感,但一定程度上,它没有深入探讨家庭以及现代文明对人更深层次的冲击和影响。

  电影与现实需要并肩而行,相互扶持,平等视之,可能当你仰视或者俯视现实时,电影也许就成为你的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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