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受益人》：照见观众现实中的影子

电影《受益人》剧照 　　电影《受益人》宣传预热了很长时间，但直到上映前，仍给人一种热点不足的感觉，大鹏和柳岩这对银幕老搭档，如今似乎已经不太能轻易撩动观众们的视觉神经，以致于宣传方只能拿他们合照中“情侣衫”做文章，营造的话题着实有些“廉价”。《受益人》的故事也并不新鲜：两个被命运逼到墙角的男人，妄图以网络女主播的性命为杠杆，撬动巨额保险金，然而计划横生变数，最终失败。大鹏扮演的这个“被迫走上犯罪道路”的角色，与他此前主演的影片《铤而走险》也有颇多相似之处……总之，人们对这部电影所怀的好奇心着实有限，毕竟大鹏和柳岩合作的电影，不过就是大家头脑中的那个样子。 　　但影片上映后，观者却无不认为，《受益人》是一部凝结了主创者心血的良心之作。该片是年轻导演申奥的长片处女作，也是继《绣春刀2：修罗战场》和《我不是药神》后，宁浩和他的“坏猴子72变电影计划”推出的第三部商业片力作。尽管它没有《绣春刀2：修罗战场》的阵仗，也没有《我不是药神》的野心，但却足够真诚，这在当下浮躁的电影市场中格外稀缺。更重要的是，大鹏和柳岩在片中完全“跳脱”了以往的范式，让人既熟悉又陌生。 　　大鹏和柳岩这对银幕搭档最大的相似之处就是，他们的成绩总是伴随着铺天盖地的质疑和非议。2012年，名不见经传的大鹏凭借网剧《***丝男士》一夜爆红，《***丝男士》也成为中国视频行业第一个仅凭自身能力盈利的自制剧目。但是，当他把创作段子的能力汇聚为《煎饼侠》这部院线电影的时候，原先屡试不爽的创作套路却不再灵光，影片陷入“过分低俗”和“消费粉丝”的质疑声中。接下来创作的电影《缝纫机乐队》境况稍好，但依然被打上“贩卖情怀”的标签。人们对大鹏的质疑，归根结底，一方面是对“***丝也有梦”的浪漫主义叙事往往抱有一种苛责的心态；另一方面是对从网络视频走出来的草根艺人始终怀着轻视的态度。市场这柄无情之剑，刺穿了他们苦苦撑起的光鲜门面，不留一丝情面。但从影片《铤而走险》再到《受益人》，我们可以看到大鹏的戏路有了很大的转变，虽然仍是“***丝奋斗”的故事，但不再是“现实魔幻主义”，而是力求真实地呈现小人物的喜怒哀乐，不再是“无厘头”搞笑，而是开始把玩真实境遇下的“黑色幽默”，让小人物身上也散发出悲壮的气氛，影片中吴海醉酒后回家面对岳淼淼的背影袒露心声的桥段，就堪称整部作品的高光时刻。 　　大鹏曾坦言自己非常喜欢周星驰的作品，周星驰的作品也深深影响到他，也许他确曾努力像周星驰那样在喜剧创作的道路上策马扬鞭，但《受益人》给出了另一个版本的大鹏，那就是卸掉自己身上的所有包袱——那些曾经成就他的东西。“***丝”不再是贴在他身上的供人消遣的标签和人设，而是一个个真实的角色，他们就生活在当下的现实之中。这样的大鹏，少了些话题，但无疑更令人信服。 　　《受益人》中一个值得玩味的角色是柳岩饰演的岳淼淼，在某直播平台做小主播的岳淼淼出生于小城镇，父亲重病、弟弟不争气，全家生活的担子都压在她柔弱的身板上。已近不惑之年，没有学识，也并无特长的她，只能选择在简陋的出租屋里，对着电脑镜头扮傻卖萌，偶尔打点“擦边球”，博取粉丝们的打赏。《受益人》将镜头对准了网络主播这个社会新兴群体，并且试图走进他们的内心、了解他们的生活，思考他们对于社会的价值。影片甚至直接借用了如“少年为打赏主播花光父母积蓄”这类真实事件。应该说，岳淼淼身上体现出一部现实题材电影所应具有的精神品格。柳岩对于岳淼淼的演绎入木三分，她边直播卸妆，边哭诉自己心路历程的段落，可谓感人肺腑，是影片的另一个亮点。特别是联想到柳岩近年来生活、事业的经历，不难发现，岳淼淼这个角色在很大程度上正是柳岩自身的映射。在经历过人生的高光和短暂的落寂之后，沉淀后的柳岩学会了用进入角色去表达生活。 　　除了大鹏和柳岩之外，《受益人》最值得人们关注的，无疑是年轻导演申奥。不少人都看过他前些年拍摄的获奖短片《河龙川岗》《潮逐浪》和《我不勇敢》，这三部短片题材各异，但都能被很好地驾驭，不由让人感叹导演思维的开放和情感的广度。尽管有宁浩坐镇，但《受益人》显然是一部由申奥所体悟的故事。我们依稀可以看到一个平凡的青年创作者彻夜推敲剧本、在拍摄现场上下飞奔的身影。他的努力尤其令人感动。 　　当然，影片自身的问题也无需讳言：对吴海的境遇塑造有些单一化，不断将他的行动引导到“只能如此”的窘境当中，有些用力过猛；岳淼淼这个角色，在背景建构较为丰盈的基础上，并没有更进一步将其塑造为一个符合时代气息和社会期待的女性形象，而是表现得过于理想化，甚至有些男性中心主义，则着实令人遗憾……但不管怎么说，对于大鹏、柳岩或是年轻的申奥来说，《受益人》都是一部具有标志意义的作品，它既意味着“放下过去”，也标志着“掌控未来”。而对于观众来说，《受益人》远比一些悬浮于生活之上的“爆米花电影”更有价值，因为它照见了我们现实中的影子。 　　（作者系中国艺术研究院影视所副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