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杀、布杀与不杀：一场域外内心搏击的生死之战

　　去年岁末上映的电影《误杀2》似乎意外，却不期然地撞击人心而亮眼上场，为贺岁档银幕注入高开高走而动人的气息。这部由陈思诚监制，戴墨执导，肖央、任达华、文咏珊主演的影片浑然于***搏击、悬疑探寻、医患矛盾、小民生存境地景观等立体交融表现，从医院劫持开始而惊心动魄地引发出激烈事件，却最后反转到牺牲及拯救的意外结局。没有想到一群年轻的创作者的智慧聚焦在《误杀2》之中，给观众带来一个跌宕起伏、意外不断而感人不已的故事。影片让人出乎意料的不仅是开局与收尾的设置、波折的情节，更是落脚于人心的残酷中的温暖。

　　观看《误杀2》的过程是一个相当紧张的过程，可以将之概括为：精彩情节引人入胜，反转之妙令人动心；人情世故触目惊心，触及人间病患与家庭之痛；表现世态炎凉，触及凡人在现实生活中唯恐避之不及的生活感知。毫无疑问，《误杀2》有类同于《误杀》的一些影子，比如一些演员的再次在场和一些创作者的再度参与；设置不详的国度中发生的激烈事件掀起社会动荡的类同表现等，因此难免与之比较。但实际上《误杀2》无论是从剧情上、人性表现上、冷暖交替的情感流脉上，还是巧设的构思上，都有了进一步的发展和超越，这也正是造就《误杀2》令人动心之所在。

　　尽管影片有其翻拍于国外电影的基础原型，但年轻主创团队自有其把控的精妙之处。收归于结局的悲剧性，却令人叹息，尤其那句“有时候死亡也是一种胜利”在剧情收束时的点睛之笔，颇值得再三吟味。《误杀2》讲述的是在一个某国背景的现实中不存在的某国城市中的故事，林日朗和妻子阿玲是一对普通夫妇，他们的儿子小虫活泼懂事。一家人曾经和谐幸福，但灾祸从天而降——小虫被查出有先天性心脏病，只有心脏移植手术才能够保住性命。夫妻为了挽救爱子生命花光积蓄、卖掉房子，终于凑齐了费用，手术就要开始之时，却被告之失去了移植来源，于是林日朗铤而走险开启了劫持医院的“壮举”。一开始他仅仅是要拯救自己孩子的生命，却不料期间慢慢发现需要拯救的还有恶势力盘根错节的社会，而拯救的最后其实是灵魂的救赎，他自己也只能牺牲于正误反向造就的“误杀”。

　　影片的精彩情节引人入胜，而反转之妙更是令人心动。从劫持的意外到交织于另有他人原本也要劫杀的暗示，到似乎找到根源却遭遇医务局长“自杀”阻断解开秘密的可能，再到横空出世“主持正义”的市长秘书操持进程，以及找到器官所在却已经在为市长之子移植的意外等等，剧情之交错超出了观众的想象。直到走出劫持场所似乎大功告成时的一声枪响，杀机顿然展现，让人惊愕。而随后的父亲为儿子移植心脏的结局，则又一次大大超越了观众对“误杀”的简单理解。反转的意外让观影过程密不透风，细细思量都有情节推动的理由。

　　《误杀2》的吸引力无疑不仅是由于剧情转换抓人，还是由于人情世故表现得触目惊心。影片表现的是劫持医院，其原因是在于一个父亲费尽心力为心爱的儿子换心脏，关键时刻医院却告诉他心脏被调换了。其实在影片触及医患矛盾中，观众就产生了共情心——现实中人的生老病死和医患矛盾时常发生，而这一家人为了挽救孩子生命竭尽心力却功败垂成的背后，是千千万万病人的处境。

　　影片和大众感知共鸣的，还有对现实世态炎凉——触及凡人在现实生活中避之唯恐不及的生活感知。一个普通人、一个普通家庭，在遇到拯救孩子生命的天然责任的时候，被迫走上劫持之路。林日朗寻求帮助遭遇到的是管理机构的冷酷无情、依靠借贷筹款却被“掉包”的悲情，让观众不由自主地产生共情。市长秘书萨丁似乎是救世英雄，其实是阴险至极的恶棍，不仅反转了剧情，还大大击破了善良人的底线。一个人无处求生的时候，悲剧的走向就无可避免。

　　不同于《误杀》由来自域外导演的操持创作，《误杀2》由中国的青年创作团队打造。影片巧妙地以无国界背景，来表现更为自由开阔的构想，而对于人性的复杂性的展示又可以更加触动人心。此外，影片巧妙创造了小人物人性闪光的亮色，比如林日朗得知本该移植给自己儿子的心脏如今竟属于市长儿子时的瘫软但没有暴怒。他对孩子的善性和后来存活下来的市长儿子在他葬礼暗处抹眼泪的表现意味深长。影片结尾这个小人物以个人的死亡，实现了父亲对孩子的情感，塑造了不寻常的“人格英雄”。

　　最后必须探究影片“误杀”的片名。主人公林日朗没有误杀任何人，恰恰是以假象的“似乎误杀”激荡起真要杀人灭口的萨丁的误判而谋划所谓“误杀”。萨丁险恶用心布排“误杀”，但深陷危机中的林日朗判定真相而诱使恶人暴露，而他从来“不杀”，这就弥补了劫持的不合法性。而最终看到孩子难以救治后，他既揭开真相又以身殉难来救助儿子。他“布杀”的是对恶人和现实的揭示，“不杀”的是常人和道义，竟然让“误杀”成就自己完成对儿子最后的拯救。 “非杀而不杀”，满足了人们对于现实的善良期望。

　　（作者系北京师范大学教授、中国电影评论学会副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