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剧《远方的山楂树》：致敬困境中仰望星空的你

一部讲述共和国同龄人青春故事的电视剧《远方的山楂树》前段时间在央视八套热播，收视率很高，但共鸣和争鸣共存。很多年长的人尤其爱看这部电视剧，悬念迭起、泪点不断；而有一些年轻人却对其中的故事和人物表示种种难以理解甚至愤愤不平。在笔者看来，不管从人物形象设计、演员表演，还是编剧、音乐创作上看， 《远方的山楂树》都算是一部精心制作的剧。

　　黑格尔说，“一个民族有一群仰望星空的人，他们才有希望。 ”剧中，航天科学家楚忠良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令人有一种深深的感动和共鸣，我们的国家从沉重的苦难中一点点崛起，正是靠这种内在信仰的力量。

　　镜子：从人物群像中照见曾经的自己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是上个世纪中国最大的公众事件之一。知青题材的文学和影视作品非常多，有很多让人印象深刻的佳作，而且不同时代的作品有不同的侧重点：从“伤痕文学”时期的批判和迷茫，上世纪80年代梁晓声的《今夜有暴风雪》 、张承志《北方的河》的“青春无悔赞歌” ，到上世纪90年代王小波的《黄金时代》 ，再到新世纪以来梁晓声的《返城年代》和韩少功的《日夜书》 ，知青题材文艺作品如时代的回旋曲，一次次唤起人们对于那段特殊时期的追忆，一遍遍刷新人们对于那段经历的评价，一点点深入人性和国人关于那个时期应该承担的责任的反思。

　　2010年，由张艺谋执导的电影《山楂树之恋》获奖无数，大家普遍认为这是一部优秀的爱情电影，在商业片泛滥的年代给了观众一剂关于“什么是纯真爱情”的清秀隽永的良药。当时，也有很多观众表示不能接受这种“愚蠢和保守”的爱情，觉得人物和故事“犹如一杯白开水，没有任何味道” 。

　　而这部电视剧《远方的山楂树》推出的则是各具特色的人物群像：以彭天翼为代表的热血青年，以许盼生为代表的滥用职权的反面典型，以村支书和他的女儿小凤为代表的村民……除了这些一般知青题材作品中常常出现的“标配”人物和背景，该剧更大的看点集中在：为了更高的信仰是否值得“舍身取义”去坚守？在错综复杂的人物情感纠缠中，是否应该有一份纯情的执着？在命运转折的紧要关头，是义无反顾挺身承担还是苟且退缩？相信很多观众都能从这样的人物群像中或多或少照见自己年少青春时的影子。

　　伤痕：从人物命运中反思内在的挣扎 

　　剧中的人物群像在刻画上非常突出的特点是，每个人都充满了内在与外在难以统一的挣扎。人生如戏、戏如人生，这种“戏剧化”刻画人物的方式，既是电视剧本身的“看点” 、创作上的艺术性需要，同时也是深入挖掘人性背后对于真实性的最高表达。但是，现实生活中“成也真实，败也真实” ，人们往往难以把握“真实”的智慧，所以很多人会过上戴着“面具”的生活。该剧最了不起的地方，也正是对于各种扭曲的“真实”的揭露。

　　几位知青的首次亮相，就面临着一场关于“真实”的考验。从人性中绽放出的爱情花朵，使他们很容易与表达爱情的苏联歌曲《山楂树》同频，但是特殊的政治背景又使得他们无法真实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彭天翼一出场，就是通过“英雄救美”的方式，以破解“谁是告密者”这一谜题而引发出两大命运改变的线索：一条是主人公之间的三角恋情，另一条是许盼生以此为把柄胁迫彭天翼完成“政治任务” 。

　　剧中最为追求真理、渴望真诚的男一号彭天翼，在真实生活中不停被迫“演戏” ，包括对大家隐瞒自己的家庭出身、即使被强加“***”的罪名也不愿意说出事实的真相、不敢大胆面对面说出自己对于蒋欣童的爱恋、知道宋赫男当年的“掉包计”后也暂时保持隐忍等。就人物自身的性格命运来说，这其中的影响因素非常复杂，但就人物刻画而言，这种真实具有动人心魄的力量。

　　共情：从人物成长中治愈受伤的自己 

　　知青这一代，见证并参与了中国改革开放前后的转型与高速发展，他们是新时期建设的中流砥柱，如今他们基本都已退休，年龄上也都六七十岁了，这部剧对他们来说就是“致青春”“少年的我”“阳光灿烂的日子” ，是一段对于青春时光的回忆。

　　然而，有不少网友批评《远方的山楂树》 ，甚至用“渣男”“渣女”去评价剧中的主人公。诚然，揭开伤疤、直面历史的真实是需要勇气的。我们每一个人都会在岁月中经历洗礼、磨练和成长，我们的人生观、爱情观、事业观等也会不停地调整和改变。随着时间的流逝，现在的年轻人因为生活环境的不同，也有了全然不同的观念。

　　孔子说，“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这句话给我们的启示是：随着年龄的变化，我们的情感体验也在变化。比如，上世纪80年代初苏小明唱《山楂树》 ，让知青一代感受到内在的欢畅； 1993年李春波的《小芳》引发了知青一代的浓浓怀旧情。在当今时代，知青题材的电视剧对于那些已经进入六七十岁的观众，从内在审美需求上来看，不仅是带领他们重新追忆曾经的岁月，更多的是帮助他们去“反思”和“放下” 。这部剧试图以真实去唤起一代人的集体记忆，引发了一代观众情感理解上的共情，完成了一次心理学意义上的“团体疗愈” 。

　　解脱：从心的牢笼中释放过往的悲喜 

　　很多观众都看过美国电影《肖申克的救赎》 ，影片中的主人公花了19年时间，用小鸭嘴锤子一点一点地凿出了一条逃生的隧道，他的那句“虽然我们没有翅膀，但是我们不能放弃飞翔的梦想”激励了很多人。在电视剧《远方的山楂树》中，楚忠良对着天空说出的那句“一个民族有一群仰望星空的人，他们才有希望” ，也深深感染了彭天翼和众多观众。其实不管是《肖申克的救赎》的主人公从监狱中逃出获得自由，还是彭天翼宁愿去背负“***犯”恶名坐15年大牢也要保全航天科学家的研究资料，从本质上来看，讲的都是同一个关于信仰的故事。当很多人把《远方的山楂树》定义为“爱情剧” 、认为是宋赫男改写了彭天翼的人生轨迹的时候，千万不可忽视了其背后那种更大的信仰的力量。

　　而且，更为引人深思的是关于“监狱”的理解。如果你的心是自由的、是光明的，即使高墙也不能禁锢你。但是反观现实中，当我们的心是虚伪的、扭曲的，那么我们就可能长期被禁锢在生活所设置的“牢笼”里，在我们心的牢笼里关着那些曾经伤害过我们的人，甚至关着伤痕累累的自己。

　　再次致敬在无数的磨难与困境中依然能仰望星空的你！

　　（作者系中国传媒大学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