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华烟云观后感
张爱玲在讲故事之前,习惯点上一些陈旧华贵的沉香屑,听着老砖巷子里,咿咿呀呀断断续续的胡琴声,看着天上的月亮,圆,白,不知道三十年前的月亮,与三十年后是否相同。
我们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和平年代,隔着好几十年的岁月,虽然天上的月亮,不是以前的月亮,但是月亮是长寿的,它的外貌没有变,依然是圆而白。
但是几十年后的月亮,跟张爱玲眼中的,笔下的月亮,是望其项背的,曾经的月亮,随着战争的炮声,随着旧胡琴的哽咽声,随着生离死别的火车声,随着逝去的岁月,逝去的时代,渐渐沉寂了。
或许新时代的人,是不大关心月亮的,不像旧年代,穷,惜财,眼见短,以为金钱是有出息的象征,是地位的象征,即使在大户人家,到了天大黑的时候,才能上灯,在老爷太太房里上灯,在得宠的偏房房里上灯,还要把灯芯挑的再小一点,在深暗的窗前,在青灯孤影的煤油灯下,月亮便有了它存在的意义。
但是在如今这街明巷烁的新城市,在琉璃青瓦的新房子,每一盏闪着明晃晃光芒的电灯,似乎比日中的太阳还有毒辣,刺得人能流下泪来,月亮那点微白的光芒,就变得比白云还要泛白起来,早已不似当年。
老时代的故事讲得好,虽然没了老时代的心境,到了新时代,故事还要说下去,伴着新时代缭乱刺耳的音乐声,和不知所谓的嬉笑声。
在我一米二的小床上,我只有旧成粉末的陈茶,还有一壶过了夜的冷开水,一如生活一样,像漂浮在水面的零零碎碎的茶叶末,聚不拢,理不净。
看了两天的赵薇版的《京华烟云》,已经看到了二十多集,在电视剧的前十集,我是紧绷着神经看下去的,我知道,对于一本好书,一部好剧,是要细水长流般慢慢品评的,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对自己说:“太好看了,我要再看一集。”就这样,不知不觉到了深夜。
曾家的霸道,牛家的贪婪,姚家的仁厚,最后促成了曾氏一门三喜临门,给曾家的大公子冲喜,结果仍然是红帘帐换白帘帐,白发人送黑发人,大家族的生与死,仿佛是大时代的盛与衰,曾家也一如每一部深宅大院的电视剧套路一样,出现了第一位守节的寡妇——曼妮。
作为一部旧时代的豪门大剧,看到此处我是十分满意的,旧时代的迂腐与懦弱,女人的悲情与无奈,是让人可泣可叹的。
但是,《京华烟云》的地位是一本现代版的《红楼梦》,不是满足少男少女欲望与幻想的玛丽苏的电视剧,也不是歌颂完美人性的琼瑶剧,自然不能用看这些电视剧的态度来看它,那对它是一种侮辱,但是,我宁愿我是侮辱了它。
看到后来的曼妮,我以为我看到了贾府贤媳李纨,与世无争,谁也不敢管,谁也不得罪,简直就是一位佛爷,“佛爷”一词在《红楼》里应该算是贬义的,在我理解来看,大概就是顶不上事的人。
但是曼妮不是,她守寡是为了情,我仿佛看到了言情剧的影子,但是这不是一本低级的言情剧,更不是单独的女人花剧,她与世无争,那是她的修养,视金钱为粪土,视名利为浮云,这样的人不是悲哀,是高尚,也许作者是为了宣扬道家风范,不管这个角色是为了什么目的,但绝对衬托不了半封建半殖民的混乱时代。
她与木兰感情要好,这是深刻的姐妹情,她甚至以大嫂、大姐的身份,时时处处关心安慰着木兰,她不会由于自己尴尬的身份刻意回避什么,她有自己的思想和能力,去开创新的人生,而不是在这深宅大院清苦一辈子,但是她为了她的青梅竹马留了下来,只为他。
还是那句话,作为一部普通的言情剧,这样的结局也许是艺术,但是作为一部年代大剧,与《红楼梦》媲美的年代大剧,曼妮的塑造太过扁平化,她的存在,推不起太大的波澜。
说完曼妮,我们再来说女主角木兰,木兰在此剧中,简直就是个神一样的人物,红遍了整个北京城,当然,人家宝玉哥哥也是红遍了整个金陵城。
不能因为她出名,就来挑她的不是,况且,她出名是因为她的才华,我对她的完美才华无可挑剔,毕竟完美的才华,代表不了她是一个完美的人,我要评判的是她的人。
如果说她是薛宝钗,她不是,虽然她和薛宝钗一样,总是唠叨丈夫要走上正途,可是薛宝钗在捕蝶时,还不忘给林妹妹安个罪名,在金钏投进自杀后,还会给人面兽心的王夫人安慰说,是金钏自己不小心掉在井里的。
但是姚木兰不会,她是善良的,完美的,她的心里只有别人,她的脸上只有笑容,即使在她丈夫背着她养了外宅以后,她仍然再佯装欢笑,她要做一个完美的女人,这是她对自己的要求。
人都说,她宠她的丈夫,就像宠一个孩子一样,让我想到了杨过与小龙女,可是小龙女比杨过大四岁,她是他的师傅,可是木兰比她丈夫小一岁,既然没有夫妻感情,那便是兄妹情,妹妹宠哥哥,怎么听都觉得刺耳和别扭。
木兰读了太多书,可她仍然是茫然的,她读书时为了证明她是一个奇才,是为了证明她的温文尔雅,为了证明她高贵冷艳的皮囊,她活在自己的艳皮囊下,她的存在,就是为了保护好世人眼中那张完美无暇的外表,像雕塑一样。
我对她的评价,一个高尚的老处女,为什么这么说她,因为用一个变态的物体来形容她,最恰当不过,对,就是一种变态,一种病态,一如张爱玲的《沉香屑第二香炉》中,寡妇母亲宁愿让女儿离婚,女婿自杀,也不会给她性的教育。
我并不是指木兰没有性,而是用一种不接受性生活的变态高尚来比喻她,再恰当不过。记得看沉香屑二的时候,我只有苦笑和恨,正如看着此刻的木兰一样。
看着她,就像看着现代偶像剧的套路,女二号是那么优秀,那么高贵,那么完美,却仍然需要在男主角身边委曲求全,深深把耀眼的女一号,演成了让人深恶痛绝的女配角,懦弱又可恨。
故事还没有看完,茶壶里的陈茶末和冷开水,也仍然像两个截然不同的物体,不能融为一体,水仍然没有吸收茶的香醇,茶却搅和了整杯水,不如弃之罢。
此刻的月光,像一泻千里的瀑布,又挂在了玻璃窗上,要比这不搭调的冷茶水,不搭调的年代剧,美过千倍万倍,但我却已是,妆晨秀夜心无矣,对月临风恨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