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前,与在深圳打拼多年的发小聊起他的南下人生,他给我推荐了慕容雪村的《天堂向左深圳向右》,打那以后,深圳在我心中成了一座悲伤之城。若干年后,我们一股脑儿向不惑之年倾倒,如今再以改编电视剧《相爱十年》的方式温习这段都市悲情,更是感慨万千。从某种程度上说,剧中的肖然、刘元和陈启明就是这就是我们七零年代生人的多棱镜,映照着我们支离破碎的青春。
记得上大学那会,头上都顶着一个天之骄子的光环,表面感觉良好,其实心里无限迷茫。一如剧中的几位主人公,毕业分配在即,却赶上了所谓“双向选择”的年景,像肖然这样好不容易可以留校的,又被同学的羡慕嫉妒恨搅黄,最后被流放商海,天之骄子转眼沦为最最卑微的打工仔。那时“北漂”尚未流行,“南下”却是炙手可热的词汇,正所谓随波逐流,肖然和刘元踏上了未知旅途,红尘滚滚,这也是一代人没有选择的选择。
1992年的深圳,人如稠浆,信仰荒芜,经济形态的试验田里,财富的蘑菇云此起彼伏,梦想在这里起航,人心在这里裂变。《天堂向左深圳向右》无意为所谓改革开放鸣炮献礼,它所歌抒的是小人物的罅隙人生,改编《相爱十年》亦然,循着原着的仪轨,它借爱情之名,以十年为期,对一代人来一次不无伤感的回望或总结。
对于九零后来说,用十年青春换取亿万身家,那是多么牛掰的人生,但对于七零后的肖然来说另当别论,尽管经历过无数糟糕的岁月,但再没什么比失去心爱的人更挫败的了。岁月静好,可以用来换取财富,可悲的是,却赔光了爱情。当然,《相爱十年》之悲,不仅仅在于十年后的爱情,悲情的基调从大学伊始,贯通故事始终,渗透生活点滴。
导演刘惠宁,编剧霍昕显然吃透了慕容雪村,其实这看似悲伤的爱情不过是个障眼法,他们着意吟咏的其实是人物贯通的时代,以及这片热土留下的裂变之痕——时代车辙轰隆,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的青春和爱情被压扁,拉长,扭曲,揉碎,除了在罅隙中挣扎突围,竭尽所能地去适应一切,别无出路。为了还原时代的真实,《相爱十年》放弃偶像剧惯用的矫饰,语言朴实,娓娓道来,含蓄的表达中,保持克制,因此反倒处处流离着触手可及的真实。可能是出于对这段故事的偏爱,个人认为肖然是邓超从业以来把握得最好的一个角色,高虎对刘元的拿捏也真实自然,而董洁的使命也完成得不突不跳。
近年来青春回忆的作品如潮起云涌,相比早些年《奋斗》青春热血的号角,《相爱十年》更加冷峻,更加注重对时代的洞悉,以及时代变迁对个体命运冲击力,相比此前的《中国合伙人》不无嘚瑟的成功学,《相爱十年》更加清醒,更加深入人物的立体层次,且懂得在得与失之间看淡人生。而较之几位主人公颠沛十年后的成熟与反思,个人更喜欢他们青春的原真状态,那是一代人无法归去的时光,也只有那样的时代,韩灵这朵美妙的校花会插在肖然这个连生活费都要靠课余打工来换取的穷学长身上,相比今时,这是一种多么静好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