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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不墨》里的永恒

《青山不墨》里的永恒   ——回忆电视剧中几位人物的原型     《青山不墨》近日在央视一套节目黄金时段首播。这部电视剧以巍峨群山、浩瀚森林的磅礴气魄,满腔的澎湃激情和强烈的历史纵深感,展现了新中国林业战线广大职工群众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在不同历史阶段为支援国家建设、改革开放、生态保护、转型发展所作出的杰出贡献。       我的情感已经深深地和剧中的那些人物交融在一起,仿佛自己也置身在那“大烟炮,神鬼龇牙的风卷毛”“腊月雪,老爷们活的三九闹”的小兴安岭深处,我仿佛看到马永祥、郑毅、华青等剧中人物的生活原型,正在从那林海雪原、正在从那苍翠山冈向我走来……       我的思绪一下回到了与他们相识相处的时光。       马永祥在我眼前渐渐幻化为中国工人阶级的优秀代表,全国著名的劳动模范、林业老英雄马永顺。       马永顺是天津宝坻人,1933年一路“逃荒”来到东北,在小兴安岭林区,受尽日寇和封建把头的欺诈压迫,1945年8月,随着中华民族从日本帝国主义铁蹄下解放,大森林回到了人民手中。马永顺和许多林业工人一样,翻身作主,扬眉吐气,成了新中国第一代林业工人。       当时,中国共产党正领导人民同国民党展开决定中国前途和命运的解放战争。前线炮声隆隆,硝烟弥漫,而在小兴安岭的林海深处却是热火朝天。“一切为了前线!”他正像电视剧中的人物马永祥说的那样:“我是第一代林业工人,我们肩负着建设新中国的重任”,向东北林区伐木工人提出倡议书:战争打到哪里,木材就支援到哪里!并向其他工友挑战:在一个采伐期,自己要伐木1000立方米。他靠弯把子锯一人完成6个人的工作量,并创造了日产22.5立方米木材的奇迹,成为全国林区手工伐木产量之最。以后,他结合木材采伐遇到的实际问题,创作了“安全伐木法”“四季锉锯法”“流水作业法”“降低伐根法”等,曾多次被评为黑龙江省、东北林区特等劳动模范和全国劳动模范,***亲自向他颁授了一枚金质奖章,他先后14次受到***、周恩来等老一辈革命家的接见。       我第一次见到这位赫赫有名的老人,是在1990年的初秋。那时我在黑龙江森林工业总局办公室工作。       黑龙江森林工业总局为了向国务院、林业部汇报森工林区已初露端倪的森林资源危机、企业经济危困,即被人们简称为“两危”的问题,在组织详细的文字汇报中既要有“两危”的现实,又要有自强不息的精神,领导提出要编制一部电视专题片,以便更加生动直观地介绍。我在完成脚本的创作后,便和总局宣传部的李瑞峰扛着摄像设备,坐火车来到当时全国林业系统最早陷入“两危”之一的“大老穷”的铁力林业局,拍摄马永顺在离休后,主动义务植树向大山“还债”的事迹。       那天,刚刚下过一夜的秋雨,早晨却是霞光满天。我们见到了马永顺,他身躯高大,肩膀雄阔,方脸浓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伸出蒲扇般的大手,热情地和我们握手,在一瞬间我感觉到他手上那木锉一般粗砺的老茧。他喊惯了“顺山倒”的嗓子声音特别洪亮,说:“小王、小李,走!咱们上山去!”       他坐在那儿是一道岭,站起来是一座山,我这1米八的个头在他的面前都得仰视。我们坐车在山间砂石公路上走了一段时间,来到他以前工作的二股营林所的一处山脚下,从车上卸下一捆捆的树苗和锹镐等工具。他从身上背的挎包里掏出绳子,“嗖嗖”地把工具捆在一起,“哗”地一声扛到肩上,又要哈腰拎树苗……这怎么可以?瑞峰一手扛着机器,一手拎起两捆树苗,我争着把他肩上的工具扛到自己肩上,一手拎着一大塑料桶水,他两手像抓小鸡似的拎着五六捆树苗,“噌噌”地走在前面。雨后的山坡没走几步,我俩已是步履艰难了,再一抬头看他已到了半山腰……       马老挥锹挖坑,遇到有石砾的地先用镐刨,把树苗栽到坑里,填上土再用脚踏实,嘴里还念叨:“刨大坑,栽当中,培好土,踩实诚”口诀。瑞峰录像,我就和马永顺一同挖坑、栽树……太阳升上了中天,山坡上已是一片新绿。他停下手上活儿,直起腰身解下系在脖子上的白毛巾,边擦着头上脸上的汗水,边说:“小王、小李,都过来歇歇手。”他坐在一块石头上,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大海碗,从塑料桶倒出伏流伏流的一碗,一仰脖“咕咚”“咕咚”地喝了,一抹嘴,又倒出一碗,递给我,说:“喝一碗,凉快凉快!”我也是真热得嗓子里直冒白烟,就双手接过急切地往嘴里送,嗬!这哪里是清水,这不是酒头吗?他正笑眯眯地望着我。我一饮而尽,哈哈,五脏六腑即刻燃起一条火线。幸亏,我和瑞峰都有些酒量。那天,我们在山上就每人喝了两碗,在中午吃饭时又喝了一碗……       那天,我和76岁的马老成了忘年交。       1994年,马永顺在他80岁生日前,算了一笔账:自己一生砍伐了3.65万棵树,这是“欠”大山的“债”,这些年已经“还”了3.5万棵树,还差1500棵没栽上,他原打算用两三年时间把“债”还完。但子女们怕他累坏了,纷纷表示,今年造林全家齐上山,一次性帮他把“债”还清。那天,马永顺和全家15口人来到离林业局20多公里远的一个荒山坡,奋战一天,栽下1500棵树苗,实现了他向大山还“债”的夙愿……       我到黑龙江林业报社任职后,第一次采访就是冒着凛冽的寒风,采访我尊敬的马永顺老人。以后我又数次采访或随同领导看望他,写出的通讯、特写、专访在《黑龙江林业报》《工人日报》《退休生活》等报刊发表,后来又和其他同志合作在《黑龙江日报》发表的通讯《马永顺:无愧于大森林》,分别获得全国党报好新闻一等奖和第五届“中国新闻奖”二等奖。1997年10月,哈尔滨电视台记者郑明说:“马老来了,住在你们黑龙江林业医院,怀疑肺部有问题。”我们赶到医院,在病房看到的马老仍是一身英雄豪气,仍是声音洪亮地说:“我的身体我知道,啥事儿都没有!”果然,几天后检查结果肺部的阴影只是一个过去的病灶。我们在他出院那天陪他在饭店喝了一顿大酒,让他过过在住院期间不让喝酒的瘾。       2000年2月10日,87岁的马永顺走了,把自己的生命化作了小兴安岭绿波翻涌的万顷林海。       此时,我看着剧中的马永祥,耳畔又回响起马永顺对我说的话:“现在,我老了,可我照样可以上山造林,给小兴安岭多留下几片青山,给子孙后代多留下几棵大树。”       剧中林海市林管局局长郑毅深爱大山大森林,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密切联系群众、“不唯上,不唯书,只唯实”的领导干部,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在黑龙江林业大发展时期那位不计个人功名,把自己的一切甚至生命奉献给林业事业的张子良。       少年时代,我就经常听父辈讲起林业战线的这位老领导。       1905年,张子良出生在陕西省清涧县无定河边一个穷苦的农家。1934年,他参加了刘志丹领导的工农红军,加入了清涧县苏维埃革命委员会,并担任经济委员的职务。1935年5月,国民党军队对陕北根据地进行第二次围攻,他把苏维埃***的财政账本和打土豪收缴的金银细软仔细地包好,藏在一个山洞里。在敌人的大搜捕中他身陷牢门,受到严刑拷打,可他宁死不招,后被释放。他不顾身上的伤痛,翻山越岭来到延安,1936年7月,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抗日战争时期,他担任中共中央党校供给科科长、中共中央办公厅总务处副处长、供给处处长,负责***、朱德、刘少奇、周恩来等领导同志的生活和中央机关事务性的管理。       1944年,在抗日战争胜利前夕,党中央决定于1945年在延安召开中国共产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但当时延安没有能容下近八百人的会场,中央决定建设中央礼堂和供代表住宿的房舍。张子良接受了这个任务,他向毛主席保证:“我一定保质保量完成党交给的任务!”从选地址、图纸设计到购料、组建施工队伍都亲自过问。特别是在杨家岭中央礼堂施工开始后,他住在工地上,废寝忘食地和工程技术人员、施工队伍一同摸爬滚打……1944年,他被评为中央机关群英代表大会特等模范,获得了***亲自签发的奖状。       1948年11月初,党为加强对林业工作的领导,派已担任牡丹江金矿局局长的张子良来林业战线工作。       从此,他一头钻进小兴安岭的茫茫林海,在调查研究中,总结了职工群众在生产中创造的经验,主持制定了森工、制材、木材综合利用等一系列操作规程、管理条例,提高了劳动生产率,解决了东北解放初期林业生产缺设备、缺技术力量、缺管理经验的三大难题,为东北和内蒙古林业的发展提供了可以借鉴的经验,被当时的苏联专家称为“中国的林业专家”。       1954年秋,张子良调任林业部木材生材局局长;1956年8月,任林业部部长助理;1958年,他经多次申请重又回到东北林区工作,担任了带岭林业实验局党委书记等职。这段时间,他就像电视剧里的郑毅一样,对于长期采伐、超指标采伐产生了深深的忧患意识,他也像郑毅那样常把“砍掉一棵树,就是一袋烟的工夫,想长成一棵树,那可就是上百年的工夫”这句话挂在嘴边,致力于森林更新、森林经营,提出了“加速人工培育森林乃是客观形势的要求”的经营方针。       1992年,我的家搬到黑龙江省森林工业总局的后院、哈尔滨市南岗区第二方圆里。在我住的单元三楼住着一对老夫妻,他俩满头白发,步履蹒跚,在楼道或院子里每次见面,他俩都笑呵呵地主动打招呼。后经别人介绍才知道:他俩是张子良的儿子、儿媳张洲林夫妇。       我怀着对张子良的敬仰之情,多次采访了这对老夫妻。       在他们断断续续地讲述中知道,1962年6月,张子良病倒在伊春林区的大山里。       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张子良终于挣脱了死神魔爪。一天,他对张洲林说:“你搀我到苗圃看看,我放心不下!”       张洲林搀扶着父亲来到苗圃。当他看到那些苗子长得绿油油的样子,在病床上悬着多日的心终于放下了,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这时,太阳已经偏西了。张子良仍坐在苗圃的土埂上。张洲林说:“爸爸,我们回吧?”       他看了看儿子,说:“你再陪我上山看看造林地块!”       张洲林看到爸爸一脸疲倦,就劝他早些回医院休息。“这儿育的是苗,山上种的是树。”张子良说着艰难地站起身,拄起拐棍儿就要走。张洲林没有办法,只好搀扶起爸爸趔趔趄趄地爬上南面的山坡。张子良蹲下身子,看到嫩绿的树苗,高兴地对儿子说:“它们长大了,我们的国家就不会缺少大森林了!”       1972年,张子良在那个严寒尚未退去的春天,离开了他当作自己生命一样热爱的黑龙江的大森林和新中国的林业事业。       “咱的林子咱的山,咱的头顶是蓝蓝的天……”“咱们工人哼哈嘿,有力量哼哈嘿……”在《青山不墨》的歌声里,我看到里面那每一个艺术形象,都闪耀着伊春林区乃至东北林区人民一腔赤诚,不负青山,“扎根莽莽林海,无惧艰难挑战”的精神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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