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两生花”——《咖啡公社》影评观后感

每个人的“两生花”——《咖啡公社》影评观后感


    有人说，老头活够了。

    卷毛艾森伯格以他“恰到好处的不知所措”闯进屏幕的时候，我因为意外的意料之中而笑出声来。他是那种走走停停的有轨电车，常常断电；听着听着就跑调的小曲儿，卡住了；在溜冰场上美滋滋的惯性滑翔里，他不断栽着跟头不断爬起来继续冲是因为总有小坑埋伏在他脚下……他半精明半木讷的脸上，喜感是自带的，天生的。
    生于纽约，犹太裔，身板微驼，五官紧凑，吻合了伍迪·艾伦的主要特征。80岁的老头儿，如果能钦定一个替身，将钟爱一生的电影事业，哪怕以一个银幕中的特型延续下去，也不失为一种传奇。
    不过，在33岁的“小伍迪”身上，我们看不到与年龄相符的激情和莽撞，倒是有着人精一样看穿世事、和解人生的力不从心——花草原本在风里，我又何必攥着不放……撒手人寰，是彻悟，可不也是活够了？
    隐隐的，我替鲍勃难过。

    这部内容清淡、平和的电影，有着太多概念化的附加，仿佛是对人生的总结。
    首先，“黄金时代”被结结实实以色彩贴在了电影的画面上，人物、事件、心情，都在金色里流转，低调的、被压制的，高不过色彩的浓郁和奢华。这一抹金色，是朝阳的辉煌，也是日暮的伤感，岁月如金，岁月压倒一切，浓墨重彩包裹下的，是人生的云淡风轻。
    其次，爵士乐构成“爵士时代”，与黄金时代并重，成为其不可或缺的标志性内容。作为导演的伍迪·艾伦，一直都在向作为爵士乐单簧管演奏家的伍迪·艾伦致敬，这部电影尤甚，这不仅在于一个行家以收藏珍品的心情，将自己的生平所爱收进影像，还在于起源上的契合——20世纪30年代，爵士乐正好从芝加哥转移至纽约，向这两个城市献礼，向那个时代献礼，还有什么比爵士乐更合适呢？
    看色彩，听音乐，最是赏心乐事，还要挑剔其它？只能怪老头把观众宠坏了。

    “小伍迪”的碎嘴顶让人吃不消，他快速而又不间断的絮叨，直接分散了你看电影的专注，你得努力跟上他的节奏，否则，错过伍迪·艾伦的幽默、智慧、“知识分子的心机”，观影的乐趣会锐减。听听这些隐藏其中的金句吧：“生活是喜剧，不过是个虐待狂喜剧家写的”，“ 犹太信仰没有来生真是太可惜了，不然生意会更好”，“你们犹太人真是急性子，这是魅力的一部分”，“没有回应，也是一种回应”，“把每一天当作生命的最后一天来度过，总有一天，你会发现你做对了”，“苏格拉底说，未经审视的生活不值得过，而审视过的生活并不好过”……
    句子并不只是句子，你能从中悟出一个“活够了的老头”给世界的忠告。鲍勃的哥哥在死刑前就改信了基督教，老头想说什么？信仰可以儿戏，人生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再比如这一句“平静地对待选择”——
    女秘书好的一点是不暧昧，因为心有所属，故而在鲍勃和舅舅之间也并不挣扎（话说鲍勃对她说出舅舅很爱“那个她”的时候，我的心疼极了，但我知道伍迪·艾伦不疼），当然，她也承认她爱上了两个；舅舅面对老妻和小秘书的选择同样没有多少纠结，只有嘴上说说的艰难。两个被抛弃的人——谈婚论嫁的鲍勃、蒙在鼓里的舅妈，面对梦想的突然破灭，原本都该有一场死去活来的戏可演，却被伍迪·艾伦生生按下，舅妈更是从那一刻起不著一字，消失了，两个被命运捉弄的“受害者”以苍白的行动，或者说没有行动，诠释了“被选择的平静”，他们身后，分明是一颗80岁的淡泊的老灵魂。
    选择之后，依然可以回到选择之前——小秘书和鲍勃的旧情复燃，使所谓的选择前功尽弃，山转水转，天地轮回。选择是不选择，不选择才是选择，人生的不平静，都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只是两个人的地下情，也是那么的味同嚼蜡，又甘之如饴。
    什么叫失去？什么叫获得？舅舅和外甥之间，不见兵戎，山水共享，一个藐视另一个的瞬间，又怎知不是另一个在藐视自己？人生的争战里，没有输赢，所以，何必争战？何需争战？淡淡来，款款去，才是人生。
    没有伤痛的败北，换来随后的风生水起，鲍勃的成长是拔高了的，伍迪·艾伦告诉观众，所谓失败，是为人生镀金的。他以一个过来人的豁达，直接省略掉了人生该有的黑暗中的内心大戏。

    从芝加哥回到纽约的鲍勃，也是从梦想中的暂时抽身，现实回报他的，并不完全是现实——两个维罗妮卡，都在他的生活中，妻子口里的背叛，他口里的梦，并不矛盾。
    两个人，两座城。两生花，才是伍迪·艾伦最大的概念——一个人，不经历异乡的青涩，就不会有故乡的圆润；不经历失败的恋情，就没有驾轻就熟的婚姻。现实，是基于梦想而实现的现实（妻子与情人的同名是巧合吗？不同名也会同其它，你追求的原本是你的梦想）；梦想，在实现了现实之后，依然高挂在辽远的半空，他空洞的眼神在凝望，她空洞的眼神也在凝望，试问，哪个人没有在凝望？
    远方、情人、梦想；故乡、妻子、现实……这些，构成一个完整的世界，在每个人的精神里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