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海》影评观后感
2017年底,朴树在录制《大事发声》时,演唱《送别》:“情千缕,酒一杯,声声离笛催”,突然情绪失控,一度哽咽,最后不得已背过身去,掩面而哭。
他说:“有的时候,生活就像炼狱一样,特别难熬。”
是的,对于我们这些平凡之人来说,生活是苦,但对于有些人来说,生活不仅是苦,而是真的炼狱。
这就要回溯到发生于上世纪末的那场经济变革。
对于这场国企改制后所引发的下岗潮,现在的00后年轻人必然委实陌生。
据《中国统计年鉴》的资料,我国原有国有企业的职工1.1亿人。1998年国有企业职工人数则为5200万人,而原为4000万人的集体企业职工,更是锐减为1000多万。这减少的7000多万原有国有和集体企业的职工,除一部分直接转到非公有制企业外,大部分人都有一段或长或短的下岗的经历。
这种情况置于东北老工业基地来说,尤为严峻。
但是刘欢告诉我们:“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于是,他们终于走了出去。
这便是《下海》的时代背景。
《下海》这部影片于2017年釜山电影节展映,由王小帅监制,导演则是个比利时人——奥利维耶·梅斯。
阵容卡司,不算强大,但选角准确,都是文艺片老面孔:耿乐、齐溪、曾美慧孜。
但可惜我们绝无可能在国内院校看到,因为影片内容在国人看来是那么不上台面,一如片中小东所说:“啥玩意儿这是!恶心!”
可恶心不代表现实本身。
东北人张丽娜,已婚,有一子。
她下岗了。
她听说去法国当保姆,一月能有2000欧。按照那时的汇率,差不多2万多一个月,对普通百姓而言简直是华丽数字,非常具有诱惑力。
于是不顾丈夫晓东的劝阻,丽娜抛夫弃子奔往巴黎。
在巴黎脱团,漂流异乡,连续联系了多家也没见到2000欧一个月的工作。
为了解决国内的欠债,她得忍,得赚钱。
丽娜去当保姆,住处是个闭塞的杂物间,一天全部家务,外加俩孩子,并不轻松。
终于到了发工资的时候,雇主以打破花瓶唯由,扣下了100欧,并放话:“你们这些东北人,就这样子,粗手笨脚的。”
这就不能忍了。丽娜拿了工钱,背包走人。
幸运的是,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她遇到了东北老乡李玉梅。
李玉梅带她回到住处,暂且落脚。
不大的房间,架子床,每个床铺每周120欧。
丽娜问:“咱们住这儿的是来干啥的?”
李玉梅给了一个明确而双关的回答:“那不都是…给逼的吗?”
是的,这屋子里全是在巴黎街头从事***易的站街女。
能接受吗?
不能。
丽娜对她们充满了厌恶和排斥。她继续在华人区谋求一份工作。
可现实却在不断打脸。
找不到工作,家里催债快要卖房。
卖了房,儿子大志住哪去?
心理防线终于被无情的生活所击溃,妥协吧,丽娜。
比好手势,谈好价钱,丽娜“下海”了。
工作中,艳丽浓妆。
和家人视频时,朴实无华。
甚至于弟妹丹丹也要来巴黎挣钱。
为什么不回国?怎么回去?凭什么回去?
张丽娜想着家里的欠债怎么办;李玉梅想着上大学的女儿。其他的人要么离婚,要么丧偶,生活的重压让他们背负着各自的故事跳进了这片染缸,即便上岸也洗刷不净。
终于同样的苦痛让她们报团取暖,
大过年的,包了饺子就着小酒唱着二人转,这恐怕就是她们在异国他乡的全部温暖,也是本片难得的温馨桥段。
然而纸包不住火,事情还是随着弟妹而暴露了。
结局呢?不剧透。
但这样的结局只能说是给生活夹缝里增添了一抹无奈。
如果不提前关注的话,《下海》似乎有种陈果的切入感,不关注大时代的社会变化,以小见大地聚焦到每个小人物,从他们充满烟火气的生活琐碎中萃取精华,对生活、命运、际遇、华人内部相轻、家暴都点化到位。甚至于,从影片本身你感受不到这是一部比利时导演,一个老外的作品,所有的场景宛如纪录片一般贴切,开场的西红柿炒鸡蛋,中途的啤酒,结尾的面,奥利维耶将中国人饮食生活都精准地匹配到令人唏嘘的生活中来。
那么,张丽娜的做法对吗?
可惜只有小孩子才这么计较对错。
活着才是眼下优先要解决的问题。
我们不能去指责她们,因为选择权不在你我,怎么样都是活着,而活着本身就是一种选择。
这个世界并不只有灯红酒绿的霓虹都市,并不都是夜夜笙歌,也有鸡毛蒜皮,也有那些生活重压下卑微、沉默活着的人们。
无怪乎王小帅予以监制,奥利维耶用克制、冷静的镜头语言记录下了一个传统中国女人的生活窘境与求生之路,近乎冷峻。李玉梅带着丽娜去“工作室”。这里不大,但胜在安全和隐蔽,打开窗户向右望去。于雾霾中,丽娜看到的是巴黎地标埃菲尔铁塔,总是象征爱情,解释浪漫,然而它不曾知道有个女人踩着冰冷的现实在注视着。那一刻丽娜笑了,转瞬即逝,想来每个人都能找到这种心痛感,原来这就是另一种的浪漫之都。
在奥利维耶的笔触下,影片中的女性角色都不是美女,没错,包含主演齐溪在内。这里没有什么大眼睛、锥子脸、磨皮和美白,堪称素颜出镜,基本“妈妈级”,有的更似“奶奶级”。然而她们却将中国女性最伟大的性格演绎到极致,恐怕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宛如中国女人一般这么勤劳、隐忍和坚强,奥利维耶对中国女人的性格内核反而通过这群身处异国的站街女们予以表达。
她们下海了。她们也会上岸。
冰冷的海水浸透了皮囊,打湿了灵魂。
对于糟糕生活,她们已经经历。
对于繁华世界,她们用另一种身份来过。
记得在某次草莓音乐节上,朴树一曲唱完,全场观众大喊:“朴树,牛逼!”
朴树淡定地道了句:“我不牛逼,生活才牛逼。”
恐怕这才是对本片的最佳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