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染病》影评观后感:闭合与延展中的现代反思
摘要:美国电影《传染病》从社会学纪实视角模拟了瘟疫的产生与全球传播,引发了广泛的社会关注。影片不仅聚焦了隔离区生死场中的复杂人性,更延展出了对现代社会的危机反思。在瘟疫中,人性的复杂切面与社会的潜藏危机都被放大呈现。然而电影在呈现危机提供社会预警之外,更尝试去探寻灾难中得以支撑人类社会延续的现实途径。
关键词:《传染病》、闭合空间、人性剖析、现代危机、理性反思
一、闭合:隔离空间的人性剖析
在面对没有治疗方法的突发疫病时,隔离通常被视作最有效的抑制手段。在《传染病》中,无论是对可能染病的个体埃莫霍夫的隔离,还是对疫情中心城市明尼苏达的封锁,都建构出了大大小小的被隔离的闭合空间。这种从理性控制角度出发建造的隔离区,实质上更是交织人性善恶的“生死场”,***的人性裹挟着尖锐的矛盾,在闭合空间中爆发出巨大张力,创造出剖析人性和审视死亡的绝佳语境。
笔者认为《传染病》隔离空间中的人性审视主要是从以下两方面呈现:
1、被对比放大的群体善恶倾向
为了防止疫病蔓延的隔离措施本身也隐喻着权力对普通个体的控制与规训。福柯指出“瘟疫侵袭的城镇提供了一种例外的规训模式:既无懈可击但又极其粗暴。对于造成死亡的疾病,权力用不断的死亡威胁来对付。生命在这里只剩下最简单的表现。”由此在隔离区这一闭合空间中,隔离的规训手段将造成两个较为明显的后果:
其一,隔离区中人的状态是“生命最简单的表现”,人性真实的善恶被放大呈现。导演在展现隔离区空间时采取了双线叙事的策略:一方面刻画恐慌的人群抢砸掠夺药店、超市,相互践踏的人性之恶,借埃莫霍夫的视角凝视了社会道德沦丧的乱象。而另一方面又聚焦于无私治病救人的医护人员的人性之善,展现以艾琳博士为代表的医护者在感染风险下依旧心系病患的道德崇高。善恶双线交织揭示了瘟疫灾难中道德沦丧与道德崇高的相伴相生彼此对立又互相撕扯的事实,构成了强烈的对比冲击。
其二,隔离区中的“死亡威胁”被无限放大,“死亡”命题能够得到更为充分的展现与讨论。电影取材瘟疫自然无法回避死亡的话题,导演尝试在隔离区这一笼罩极致“死亡威胁”的空间中呈现死亡的美学特征与超越性价值。“崇高作为美学的一个范畴,它起源于对死亡的观照,终结于对死亡困顿的最终超越”当以艾琳博士为代表的医护群体作为染病群体的观察者与治疗者,却不幸陷入被死亡逼迫的境地,但依旧愿意将自己的医疗资源给予更需要的患者时,崇高的精神价值便实现了对于死亡现实困境的超越。
2、被命运裹挟的个体复杂心绪
影片虽展现了隔离区中善恶对立的群像,但在刻画具体个人之时却规避了简单的道德评判,而是对人性的复杂进行了多维的呈现。导演并无意展现瘟疫对人性之善的颠覆,相反更想在瘟疫语境下挖掘人性内部所含有的独特力量,寻找将责任伦理与感性救赎相结合的途径“人们会因这些情感而监控自我、他人和情境,以确保社会结构的维持”
电影中对个体生命复杂人性的剖析,在时间和空间这两个维度分别对应了人类的情感与生命命题。在层层抽丝剥茧后,时间与空间层面的叙事展现了同样的深层文本结构:逝去——新生,具体如下表所示:
时间延续
空间内外
逝去
埃莫霍夫与亡妻的感情
埃莫霍夫继子染病去世
新生
乔与男友的恋情
罗杰之子受奇弗保护接种疫
在时间延续的纵向维度上,埃莫霍夫与女儿乔各自代表着人类间亲密感情的逝去与新生。隔离区内的埃莫霍夫一方面承受着妻子离世的痛苦,又陷得知妻子感情背叛的懊恨之中。而女儿乔则旁观着父亲遭受背叛的爱情又醉心于自己甜蜜的恋情中。而在空间内外的横向维度上,埃莫霍夫的继子与清洁工罗杰之子在代表了人类生命的延续与新生。隔离区中埃莫霍夫的继子不幸染疫去世,但隔离区外年龄相仿的清洁工罗杰之子却受到了奇弗博士的保护接种了疫苗,拥有了生的希望。共同的逝去——新生的深层结构,使得时间的现在与未来、空间的内部与外部产生了交错与呼应的关系,影片因此具有了一种复调式的内部节奏。由此可见,人性的复杂情感使得人类纵使遭遇背叛与欺骗步入死亡,其内部所蕴藏的善意与希望也将促成其他的新生,支撑着社会结构的延续。
二、延展:现代社会的危机反思
瘟疫灾难的背后是现代性的内在悖论。现代社会发展到一定阶段,其内部潜藏的现代危机也暴露出来。无论是社会内部阶级分化的矛盾,还是人类扩展挤占自然话语带来的生态危机,都在瘟疫的灾难语境下得到了放大呈现。在《传染病》中,当灾难席卷全球之际现代社会风险景观也随之展现。影片在为现代社会提供风险预警的同时,也引导观者对现代危机进行审视与反思。
在笔者看来,影片中对现代社会的危机反思主要集中在以下两个方面:
1、现代社会矛盾反思
“现代性表达了人类对于自身的意识达到了一个崭新的阶段,人类不仅反思过去,追寻未来,同时也反思自我的内在性和行为的后果”这种对“自我内在性和行为的后果”的反思正是《传染病》中对瘟疫中现代社会矛盾的剖析。影片题材涉及到复杂细密的结构广度,因而呈现多线并行的离散叙事。由零号病人贝丝牵出其所交往的一众中产阶级,而被派往香港的女博士则引出了瘟疫中香港底层的社会景观…由此影片对瘟疫中的现代社会形成了多维度全景式的透视,也将被激化的现代社会矛盾清晰呈现出来。
在笔者看来,影片中对现代社会矛盾的反思集中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其一,疫情中放大的阶级矛盾。影片结尾疫苗被成功研制出来了,但立刻衍生出了尖锐的社会问题:谁应该先接种疫苗?国家地区、社群阶层之间的不平等是既定的社会事实。香港医生为了处于底层的家乡村民率先接种疫苗,不惜绑架了赴港博士作为人质交换。殊不知势单力薄代表着底层话语的他自以为实现了目的,却还是被拥有更多特权与话语权的上层阶级轻易欺骗。至此,电影提出了对瘟疫中生命机会平等问题的反思。
其二,疫情中政治失能的混乱。在瘟疫爆发初期***向民众隐瞒了瘟疫的实际规模。网络写手艾伦借机大肆传播反***言论煽动民众情绪。他谎称患病服用连翘得到了治愈,导致该药物被哄抢城市陷入混乱,自己趁机谋取到大量利益。这一形象讽刺了当下网络平权时代中所谓“救世主”的虚伪丑陋,更揭示了其受追捧的深层原因:他汇聚了人们的焦虑,直击了民众内心对社会政治失能的深层恐惧。而这种对政治失能的恐惧,将会让历经瘟疫的社会面临灾后二度创伤的风险。
2、现代自然危机反思
“占据中心舞台的是现代化的风险和后果…它们不再局限于特定地域或团体,而是呈现出一种全球化的趋势。”被作为影片主体来进行展现的“传染病”本身具有着深刻的隐喻含义。纵观传染病的产生与扩散,都与现代社会发展运行机制有着紧密关联。当技术理性主导人类中心主义进行没有边界的扩张,当千丝万缕密集交往的经济全球化迅猛发展,瘟疫也借此传播酿成了更为恐怖的灾难。
在工业资本无限扩张的现代社会中“文明的产物当中最备受珍视的实际效率,即遭遇到其技术、选择的理性标准、思想和行动服从于经济与效能的倾向的时候就暴露出了它的不足与脆弱。”这种“不足和脆弱”在《传染病》中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呈现——瘟疫灾难便是自然对现代文明的反噬。影片中的现代工厂进行着繁荣的生产,将自然话语排挤到了边缘位置。影片对人类干预自然最终自食恶果的过程进行了全景式的呈现:当轰鸣的机器砍倒了蝙蝠栖息的树林,蝙蝠飞进猪圈中休息,染病的猪被送进餐厅感染了厨师和客人,最终衍化成了一场全球性灾难。在片尾,导演为现代社会生态危机命题构建了深刻的反思语境:医生群体为研发疫苗用猴子进行实验,笼中的猴子时刻面临未知的死亡风险。艾丽博士与笼中的猴子的对视,构成了一种镜像反思:人类在瘟疫面前其实与笼中猴子处在相似的被动与弱势地位。虽然疫苗的成功研发让人类在科学层面克服了此次自然的反噬,但危机依然存在,唯有寻求人类话语与自然话语的平衡才是人类未来真正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