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益人》影评观后感：大陆黑色幽默片的固步自封

《受益人》影评观后感：大陆黑色幽默片的固步自封



与传统的幽默大不相同，黑色幽默并不表现一种单纯的滑稽情趣，而是带有浓郁的荒诞、阴暗和绝望色彩，表现出一种世界的异化、人性的沦落与情感的破碎。国外如罗曼·波兰斯基执导的《唐人街》、达米安·斯兹弗隆执导的《荒蛮故事》，可以视作黑色幽默片的里程碑式创作。近几年，大陆的黑色幽默片显出比较长足的发展，井喷式的涌现占领了中国电影票房市场越来越多的份额。本土黑色幽默片就这样在一种现实与理想的纠缠中快速成长起来，也创作了诸如《让子弹飞》、《Hello！树先生》、《我不是药神》等高票房或高口碑的佳作，饶有方兴未艾的看头。



然而，2019年11月8日上映的《受益人》，却显现出大陆黑色幽默片的发展或许已经到了一个瓶颈期，申奥导演的处女作品，恐成大陆黑色幽默片的固步自封。



《受益人》上映之前，不少粉丝对其有很高期望，无论是阵容、剧情，还是影片的宣传，尤其预告片中所展现的那种城乡结合的土嗨审美气息，更容易激发观众的观影欲望，笔者甚至一度期待，这部剧将会是大陆黑色幽默片中冲出的一匹黑马。



如实说，从大陆导演来看，宁浩执导黑色幽默片是做的最成功的，也是中国观众所最能接受的。宁浩“师承”盖里奇和昆汀，在影片的选材和剧情的推进手段上有着两人的影子，但在其第二部影片《疯狂的赛车》当中，宁浩便已跳出了这个“影子”的束缚，形成了极具个人标签化的影视风格。他把对黑色幽默片独特的理解完美诠释在他所执导的影片之中，十分注重小人物在影片中的作用，通过小人物来反映荒诞的影片主题，将小人物的滑稽、丑恶、畸形、阴暗等放大、扭曲，使黑色幽默片更加荒诞不经，获得了观众的认可。目前来看，大陆黑色幽默片第一人的头衔，宁浩是当之无愧的。而“坏猴子”的成立及“72变电影计划”的提出，更加确立了宁浩在大陆黑色幽默片领域教夫般的地位。众导演纷至沓来模仿宁浩或是邀其参与到影片的制作当中，来为自己的电影预定一份“安全保险”，不知何时起，宁浩仿佛已经成为黑色幽默片的“金字招牌”。



《受益人》是申奥的处女作品，作为新人导演，仍展现出很强的执导能力，影片的剧情脉络清晰，在剧情叙述、镜头取景、演员的调教指挥方面都很过关，该片不仅收获一系列电影奖项的提名，并且获得金鹿奖最佳青年导演处女作奖，也是肯定了其作为新人导演具有的巨大潜力。申奥的第一部作品没有选择制作突显自我表现的艺术片，转而选择了挑战走向市场的商业片，抛下票房口碑不谈，勇气是值得鼓励的，但是申奥真的已经具有作为一名独立的商业片导演的能力了吗？在这里笔者不置可否。



在影片《受益人》中，可以看到申奥自己的一些想法，他试图用这么一个黑色犯罪喜剧包装的故事去讲述小人物的悲欢离合，却似乎并没有交代清楚这些小人物真实的状态。岳淼淼是怀着“圣母心”的好人，钟振江是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坏人，两个人脸谱化太严重，而吴海则是一个矛盾体人物，他既想取得保险金去救自己儿子，却又深深的爱上了岳淼淼，忘掉了自己作为骗子的原本目的。其次，申奥的电影试图在宁浩电影的影子下“匍匐”前进，其实一开始就把自己的上限封死，选择复制宁浩，那么申奥最好的结局是成为下一个宁浩，却无法另开门户，形成自己的影视风格。影片讲述的是一个根据真实案例改编来的“杀妻骗保”故事，不免让人联想到比利怀德的《双重赔偿》和希区柯克的《迷魂记》，《受益人》的剧情像是两部电影的结合。申奥没有选择站在两位导演的”肩膀“上去创作，而是转向走“宁浩化”黑色幽默片的制作之路，结果就是把《受益人》拍成了一部“四不像”影片：笑点不足，逻辑单薄，既没有展示出新人导演足够独特的影视风格，也没有在靠近相关影片泰斗导演的路上更进一步。



对比来看，作为"坏猴子72变电影计划”中领军人物的宁浩，在监制过程中接力给申奥的除了前辈的创作经验，还有桎梏自身的一种困境。19年年初上映的《疯狂的外星人》，暴露出了宁浩在类型片的困惑：试图创新，跳出创作舒适圈，却无从下手。18年文牧野执导的《我不是药神》，更像是黑色幽默片下影片选题的一次侥胜，换汤不换药。《受益人》选择用同样的套路，用一种既想逾距，却又固守传统的基本形式，有一点悬疑铺底，一点山寨的多线性叙事，安排因为某种情况做坏人、但本质是好人的小人物做主角，让真坏人做反派，欲扬先抑，用人性的黑暗来为后边剧情做铺垫，最后用正能量相呼应，却往往做不到它想呈现那种来自于生活的凌厉，在影片的创造性上就输了。再者，如果电影计划中的新人导演都去沿着宁浩所规划好的影视风格路线行走、互相“模仿”，那么无疑是在自拔翎羽，在不久的将来，恐怕大陆上只有一种宁浩风格的黑色幽默片？



《受益人》更像是冲进大陆黑色幽默电影同质化陷阱的一只出头鸟，某种程度上象征着同类型片的故步自封。的确，没有创新，没有挑战，纵使因导演、演员或者选题的改变爆出一部高票房影片，但瑜不掩瑕，看似成功的背后恐怕是众同行导演失败落寞的背影，众人最后沦为资本市场控制的力保票房为主要目的的傀儡。



打着黑色幽默片的幌子，《受益人》实则更像是一部情感肥皂剧。影片在开头的时候设置了一个看似紧迫的时间限制：吴海需要钱救有哮喘的儿子，钟振江需要钱填补贪污的账，两人谋划了一场骗婚，准备“杀妻骗保”，吴海却对看似庸俗浮夸实则善良真实的岳淼淼动情，导致计划失败。但是逻辑的断裂却无法在影片中找到答案，为什么当初设计的时候不让岳淼淼直接嫁给钟振江，不是一切都简单了吗？结尾也略拖沓，如果最后淹死的是钟振江，然后把所有罪名推给他，吴海和岳淼淼从此远走高飞去了海南，不是更有黑色幽默的味道吗？不论是骗婚，还是骗保的设计都可以说是漏洞百出。钟振江这个反面角色无法百分百确定网红岳淼淼一定会嫁给吴海，也无法百分百确定自己可以和岳淼淼搞破鞋，更不确定自己可不可以完成自己事先设计好的谋杀桥段，最终，一个看似高智商玩家的人在一次次超出自己计划范围的的情节下失败了。“前功尽弃，虎头蛇尾”这句台词就是对本片情节最好的概括了。



影片中作为主角的吴海，是一个没有办法被真正建立起来的角色。他和患有先天哮喘的儿子住在网吧，为了给儿子治病，白天当网吧网管，晚上去做代驾司机，甚至连吃的菜都要去偷，儿子因为吸网吧里的二手烟，哮喘一直在恶化，这时候而吴海的选择只有两个，买一个很贵的空气净化器或搬离网吧，去一个空气好的环境居住。在笔者看来，这都不能算是人物困境，编剧单纯的地把人物限定在了两个选择之间，而忽略了其他选择，为了增强喜剧效果，不得已牺牲了故事性，这样设置才能引出大鹏追求柳岩的剧情，通过两人之间的冲突来达到一定的喜剧效果。在这里也能很明显的看出，申奥作为新人导演，没有办法做到面面俱到，虽然走在宁浩的影子里，但做不到像他一样兼顾喜剧色彩和剧情的故事性。



而在这部影片中，大鹏表演中同样透露出一种用力的尴尬，他企图用人物的造型和那种浮夸的状态，来演绎小人物的卑微，而忽略了对于内心的展现。相比而言，《铤而走险》中大鹏的角色塑造更加成功。对于广大影众来说，更愿意看到的是慢慢产生自我意识和反抗意识的主角以及他的人物性格是如何建立的，而不是仅靠煽情就妄想将整个故事和盘托出。



《受益人》把黑色幽默片中常见的“双重赔偿”式骗保故事，嫁接到当代中国互联网直播的现实背景，便是一出充满“呼吸焦虑”的黑色幽默片，而最后的开放式结局，也将一切的不可原谅化解。《受益人》作为黑色幽默片所暴露出来的问题，无疑是对同类型影视行业的一次警示：如果大陆黑色幽默片想要得到长足发展，导演们是否应尝试在不断地创新和挑战中去创造一个新的高度，而不是一昧站在巨人的肩膀上仰望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