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电影评论> 正文

《涉过愤怒的海》影评观后感

《涉过愤怒的海》影评观后感——“爱”与“杀”之中的辩证与张力

《涉过愤怒的海》已经上映三天了,身边少有关于这部电影的讨论还是让我觉得挺意外的。从电影院回家的路上我还发了一条朋友圈说了我第一时间的观后感“看电影前段的时候以为电影是讲媒介与代际,看到中段发现是朴赞郁,看到后段的时候发现原来这还是一个怕观众看不懂的朴赞郁。”为了能更言简意赅地把我的想法分享出去,我在黄渤的剧照上附上了崔岷植的名字,我以为这很妙,但是朋友圈和这条信息的回应都是寥寥。看来大家与我的观感不太一样,那我还是在这里详细说说吧。


1、



电影开场的一段海上追捕差点让我以为电影是“某海行动”,当下心头一颤谁要看那么扁平的正邪较量。不过当电影镜头迅速地将一个“上与天斗”“下与人斗”的渔民从大海深处带到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之时,我的心又往另外一边颤动了一下。电影前面营造出的紧张感与人设反而成了某种铺垫,好像又要变成蒙昧渔民装疯卖傻破大案的故事。
电影确实是从这样一种黄渤擅长的戏路中展开的,尤其是当他从女儿同学的手机上得知即将面对的敌人是“乌尔齐奥拉”这个“笑点”之后。我马上想到媒介知识里的一句话“在后现代的文化里,网络不是社会的反映,恰恰相反,社会是网络的反映”。确实在年轻人的社会生活中穿着古装、汉服、CosPlay出现在城市街头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这种新大众传媒和新社会读者之间互动下的都市奇景恐怕是还依靠步话机这种前现代媒介通讯的黄渤难以想象和接受的吧。
显然在这种不同媒介影响下的两代人浅浅的交汇处就隐藏了一种深层次的矛盾,就像学生家长在内心中早已预设了穿着奇装异服是不良少年的象征。看上去这是学生家长个人认识的问题,实际上是媒介环境日新月异的结果。换句话说有什么样的媒介环境就有什么样的社会关系模式。从女儿不时地在社交媒体中展示自己阳光灿烂的自己与黄渤那种交流靠吼的海上生活的对比中就能发现跨代际的媒介对生活的影响可能翻天覆地。
还好电影也不是讲一个爱cos的学生被“旧眼光”误认为凶手,最后抓到真凶来个代际大和解的庸俗故事,如果是那样到这里案子我已经破了。其实也理应不会是,毕竟有《李米的猜想》《烈日灼心》这两部人性深处的案件在前,阳光明媚不是曹保平的风格。电影真正的较量在苗苗逃跑的一瞬间才算正式拉开。
苗苗这一跑逃回到了家庭的深处,把故事升级为两个家庭同一种爱之间的矛盾,黄渤有多想杀了他,周迅(苗苗妈)就有多想保护他。可以说跑出了爱与道德矛盾下的新层次。如果仅仅是这样其实也并不值得称道,因为现实中的江歌案已经把“爱”与“杀”之间的特殊关系曝露得超越了所有影视作品。电影的优势在于可以从法律之外的角度展现了“爱”与“杀”结果背后的问题(而现实是江歌妈妈只能依靠法律,其中艰辛从电影中黄渤遭遇的阻力来看一目了然),爱人之下潜藏着杀人的维度。
对于这一问题(电影主题)电影的阐释是立体的。没有扁平地依赖一次杀人事件形成的嫌犯与被害者的二元对立。而是在各自阵营的内部发掘出了种种“爱”与“杀”之间的张力,随着剧情的发展几种张力之间的碰撞愈演愈烈形成巨大的气旋,在那片愤怒的大海之上形成了一处天赋异象台风眼。

2、

影片中天降死鱼的片段无疑给了我很大震撼,用电影自己的语言来形容“电影是最真实的虚构”。难道这种灾难性的场景在现实中真的存在么?确实存在,只是它不能被看见。就像爱一样,我们可以感受到,但是无法具象它。现实世界是如何让我们视而不见的,江歌案依然是最好的解答。法律通过制裁凶手这一结果将这种创伤性的爆发“再正常化了”。处置凶犯意味着现实秩序中一切的终结,人死不能复生,压抑残忍的事实才能重新开始人生。而电影中的天赋异象正是压抑之物在实在界大爆发的具象表达。
如果我们将“爱人之下潜藏着杀人的维度”这个问题再具体一些,即至少在极度占有欲/癔症的爱中潜藏着杀人/自杀的维度。我们就能知晓苗苗和女儿感情之中展现的可怕张力。电影中,原本只是玩一玩的苗苗在发现女朋友和室友过夜之后,砍掉室友“***”的报复场面;以及女儿突然的歇斯底里只因男友丢掉鞋子的姿势不正确,是一处精彩的对照。通过真话与谎言之间的辩证张力结构性地说明了黄渤与周迅之间各自行动合法性的张力。
苗苗正是用嫉妒之下的暴力来述说着我是爱你的这一“事实”,显然他隐藏的是我必须占有你的真实欲望;而女儿突然间歇斯底里地爆发正是用姿势错误这一“谎言”泄露出了内心深处爱是空白这一真相。因此根本上,周迅的爱与黄渤的杀就像真话与谎言,不是事实准确性(道德)的问题,而是在于讲话时,支持他们阐释位置的欲望。就像现实里,有人举报某处有人赌博。这一行为即便在事实上是“真实的”,但也还是虚假的。因为支撑这一行为的欲望是他实际上是欠了那里的赌债,举报成功债就不用还了。
但是电影真正让人无法承受的恰恰是通过黄渤与周迅的追逐而逐渐清晰的事实真相。即女儿与苗苗的变态心理都是来自于他们的童年阴影——父爱中的谋杀维度。用精神分析的“陈词滥调”来看,苗苗正是对于那个“***的***之父”的取而代之来实现对母亲的绝对占有;而女儿则相反完全拥抱了那个“***之父”来取代母亲这一位置。影片中他们各自家庭破碎后分别由母亲带大和父亲带大正是病态诱因的真实写照。
原来女儿的生活从来就没有像她在社交媒体中晒出的那样阳光灿烂!揭开这一表象这无异于是对先前充满父爱的女儿这一形象的二次谋杀,并真正做到了十七刀没有一处致命伤。那么这一表象下的残忍用暴风骤雨、天降死鱼般的齐奏来描绘也许再合适不过了。而这种从实在界降临到现实的毁灭场景也正是对“父之爱”中暴力维度的隐喻。我的印象很深,当黄渤在警车中追捕的姿态稍有松动表示不会再闹的时候,雨就越下越大,死鱼的落下也更有冲击力。像极了每当他的孩子小心翼翼地露出一点点仿佛要反抗或坚持己见的姿态,就马上会加以责罚的父亲。这不正是片中女儿童年遭遇的逆转性重演吗。


3、

也正是这些关于性、暴力、罪恶的逆流的精彩诠释让我觉得好像有一种在看朴赞郁电影的感觉,而黄渤的形象也马上让我联想到了《老男孩》中的崔珉植。当然这只是对电影精彩之处的一种比喻。其实我以为电影会在周迅最后那句你“其实根本不爱你女儿”的对话中结束。从我个人而言,那些没有被电影收尾阶段表现得那么具体的东西是影片保持“神秘性”精彩的关键。可能是出于某种怕观众看不懂的原因,电影必须通过另外一个角色来映衬黄渤和他女儿之间的问题,就是苗苗的父亲。在此之前这个一直以暧昧姿态出现的角色,在影片结尾彻底化地暴露在了观众的视野中。他不得不道出实情,他希望苗苗受到外界的惩罚来跨越自己是他亲生父亲这一伦理障碍,也掩盖他/黄渤父位早已名存实亡的这一事实。
这种“彻底化”的事实恰恰是一种影片之外“真实”与“谎言”的张力,其结果就是如现实中那个天降死鱼的异像并不存在那样,虽然在电影中它没有被归于符号秩序所遮掩,但是它被一种特别的方式视而不见了。诚如片名所说“涉过愤怒的海”那样,其实当我们跨过一片海之后的事实就是我们面对的依然是这片海。只是当一切的神秘性被揭开,我们的视点会逐渐发生转变,“背朝大海,春暖花开”才是构建现实的基本逻辑,因为我们已经仿佛知晓了那片海的全部,而正因如此我们必须回头。(而对于苗苗父亲的微辞就在于他强迫性的回转了我的视线,电影对于我的乐趣就是该高于现实。)
如果说结尾这种“彻底化”隐藏掉了什么,也可以从电影“不经意”的一处“口误”中得以发现。在影片的开头字幕中赫然写着“本故事纯属虚构”,但在影片的结尾字幕也同样写着“黄渤至此投入到爱心事业中,所有人都得到了法律的制裁”。为何在一个虚构的故事中这样的结果依然重要?这恰恰不是隐藏了现实与荒诞之间辩证的张力吗?也就是说当我们转头不看大海时,我们看到的是海面的倒影,一片愤怒之海上五彩斑斓的海市蜃楼。
这恰恰是虚构与现实之间的悖论,一旦我们丢掉了虚假的表象而直接接近现实,那么正在发生的就是我们在逐渐失去现实本身。如果《涉过愤怒的海》是一部去掉了虚构情节的真实纪录片,那我想看过之后没人愿意再去回味它。至于“彻底化”与“字幕”到底哪个是真实哪个又是谎言,这并不是事实准确性的问题,而取决于我们各自的立场,就像《坠楼的死亡剖析》中的故事一样。相反如果我们完全抛弃“海市蜃楼”其结果就是电影中的苗苗在面对死鱼时候展现出的那恐怖的邪魅痴狂般的“死神”模样。
最后我来补充一点积极的内容。也是影片的趣味之一。影片中周迅与黄渤、女儿与苗苗形象都是“理想家庭”中他们各自缺失的部分,慈母缺严父;接纳缺给予。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各自“自我”到“理想自我”间缺乏的部分,如果可以将他们的形象配对后捏合成一对父子/母女,我想他们的生活应该过的挺美好。再换句话说去修正自我与理想自我之间的差距,是防止爱之暴力的良方。
阅读全文